阴暗面足足瞪了我有两百秒之久,随着空调发出一阵不连串的气流声,她同意了我荒唐的要求。
……
看着地上的两大片血块,我不安地挪动着被绑动的身子。
那鲜红清晰的血块是陈琴生的。
而相比之下很淡的血块,当时我不知道是谁的。
朱晓慧曾告诉我,最开始的那些声响,估计就是这块血迹的主人发出来的。
陈琴生的尸体,已经被不知怎么地处理掉了。
预防万一,阴暗面女士仍然在我的嘴上,贴了一片封口胶。
我无法向外面求救,但也不想求救,现在我一门心思地等待那说好的讲诉。
只有了解了一切,才有可能解救被阴暗面附体的朱晓慧。
没错,我要救她。
一定有办法的!
……
从早上开始,我静静地,一动不动地坐在冰冷的椅子上。
手被反绑在后面,封口胶干涩的味道很是难闻。
正对我的那扇房门上,被加固了许多的海绵,昨夜因为光线的原因,而没有被发现。
她为了囚禁他们,不让他们发出声响,确实很下功夫的。
被涂上这么厚的海绵,就算拖着椅子到了门边的位置,也无法敲击出声音来。
能弄出最大的声音,就是重击门把手了。
我想起了朱晓慧那句“我分明看见那个门把手在转”。
到了下午五点钟——房间里有一个表,不知道我前文说没说过。
朱晓慧回来了。
驮着那大大的行李箱,我听见那箱子被重重地摔在大理石地板上。
她估计此刻心里会感慨,“我终于回来了”之类的话吧。
殊不知,自己这几天,每天晚上都会回来,干一些恐怖的事情
那不是朱晓慧,每晚回来的家伙不是“朱晓慧”!
我再一次默默地纠正自己。天知道已经纠正多少次了。
真正的朱晓慧长叹一口气,开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估计是在收拾行李。
真不知道,我亲爱的姑娘,在邻市的旅游是否顺利。
她走到我所在的房门口时,停顿了许久。
内心深处的我,是想大声地叫出来,但是我克制住了,屏住呼吸,紧紧地屏住。
门外的朱晓慧,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时不时地哼起歌。
下午六点,浓郁的泡面味道传进了我这里,原本难捱的胃部,便像是灼烧一般,无比难受。
等她吃完泡面,我的酷刑终于告终后,又出现了一些麻烦。
我的手机在房间的哪个角落里响了起来。
我整个人顿时愣住了,生怕自己会就这么暴露。
还好铃声被我调得很轻,但也没轻到听不到的程度。
是晓慧在给我打电话。
我猛地听见门外也传来待电铃声,和她的喃喃自语:“卢杰怎么不接,哎呀呀呀,真是的,接呀……”
我手机的来电歌曲即将到达高·潮,分贝会提高很多。
我怀着一个有点搞笑的理由和觉悟,拖着凳子走过去,用脚抵住了出音孔。
这样,晓慧就不会发现,我被谁绑在这里了——
等铃声结束,我干脆就一直把手机放在脚下,等谁再打来,好及时地应对。
接着,晓慧又给我打了五六个电话,我都用脚把声音堵住了。
六个电话后,她好像放弃了。
我心情复杂,但总归还是松了一口气。
……
晚上七点到九点的时间段里,我饥渴交加,昏昏欲睡。
做了很多梦,梦里的主角全都是朱晓慧,但我不确定这个躯壳下,是否真的是她,所以都算是噩梦吧。
醒来已经是九点十七分,我有点担心,刚刚自己是不是打呼噜了?
后怕了好久,但好像并没有——就算打了呼噜,朱晓慧也没有听见。
我听见客厅里,她在观看电视剧的声音。
果然喜欢龙珠。
我想。
动漫的嘈杂声音,倒是分散了我的注意力,直到十点半的时候,音量消失,晓慧就寝。
我即将迎来自己心里那一肚子问题的种种答案,还有一些意象不到的危险与抉择。
……
朱晓慧的阴暗面,拿着一碗热腾腾的泡面,出现在我的面前。
想要给我松绑,又犹豫了一下,最后没有。
她用叉子一口口地喂我,我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汤,汤。”面吃完,她就急不可耐地想要把残渣处理掉,我赶紧制止。
她又把面盒放到我的面前,把汤略显急躁地倒进我的喉咙里。
“我是待遇最好的一个死囚吧?”我试着打趣道。
果然,对方没有任何反应,意料之中。
她只是默默地把方便面盒扔到窗外,然后在窗边,用那浑浊的眼睛看着我,看了我许久。
然后开了灯,搬了个凳子在我的对面,就这么坐了下来,又开始直勾勾地看我。
“我真想现在就杀了你。”
“那你就无人倾诉了。”
“我不需要找谁倾诉!”
“不,不,你需要!”我毫不示弱,很快把她的士气压了下去。
我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具有能让人敞开谈事的天赋。
在面馆里,对朱晓慧也是。
现在面对同样的肉体,不一样的人,我又施展了我咄咄逼人的魅力。
“你……你想听什么?听我为什么要杀——”
“从头。”
“嗯?”
“从头。”我重复道,“从头说起。”
“从头啊……”她开始思考,或者是犹豫,我不知道。
总之,隔了足足有十分钟的时间,她开口了:
“我直到现在还记得二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
阴暗面在说话的时候,牙齿竟然开始打颤,很快就说不下去了。
我鼓励她继续,“继续说,加油。”
“嗯——那个晚上,我从朱晓慧妈妈的肚子里,降落到人世……”
“等等!”
我不得不不礼貌地打断她,“刚出生的事情?怎么会记得呢?”
“我就是记得。”
她疲惫地笑,跟朱晓慧的笑法不一样却神似,“朱晓慧不记得,但我记得。就像她有出生记录,我没有一样。一个有,一个没有。”
“嗯,我感觉世界很迷离,护士拍打我的屁股,嗯,晓慧的屁股,我很害怕,但真的拍上去,却没有任何感觉。”
“但是我却哭了,我感觉自己莫名奇妙地大哭起来。”
“后来才知道,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