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饭和刚才喝下的红酒从他胃里抽了出来,倒灌在安静的趴在斑驳的土地里的白玉雕塑身上。
王一!
那不是素素么,素素拿起电话,拨了三个数字。
电话通了,世界响了,雨又开始落了下来,王一擦了擦嘴,停止了想象。
6
王一十四年前来过兴镇。十四年前,王一24岁。24岁,王一研究生刚刚毕业,那时候,他看兴镇很美,一切都是勃兴的状态。
乌云如盖的兴镇在回南的氛围里毫无生气,潮湿和浓雾使得兴镇通往某个关口的大门肆无忌惮地开放着。王一也想走进去,说不定能见到木双。
有些事错过了,后悔的阵痛会持续很久。
十四年前,王一兴致勃勃地跑到兴镇调研,至今他还记得那份报告的名字,叫“乡镇小学英语教学现状研究”。
通往兴镇旗袍村的路是刚刚新修过的,没有了当年的泥巴呼脚,但走在上面,王一觉得恶心,那些沥青味让他恐惧。
王老师,是你吧王老师,您不记得我了?
王一的确记不得路旁甘蔗地里的老妇究竟是何人。
她把埋在头发里的毛巾褪去,散出了中年妇女的精气神,但藏在田间地头的时候,和老人无异。
对不起,您叫我?我和铁梁是两公婆啊,十几年前,你把他背到乡卫生院,临走还给我们留下五百块钱你忘了?啊,您怎么一下子就认出我来了?
她盯着王一,只管笑。
王一被拉扯到妇人家里。家还是那个家,一点没变,一层养鸡,二层住人。
您怎么还记得我?那些不重要,我就有种感觉,总觉得你要回来一趟似的。铁梁大哥呢?他走了,走了十年了有。对不起。有什么对不起的,你的工作怎么样,还在那个什么大学里?不,我现在没工作。
她不再过问,五十多岁的妇人苍老的如此之快是王一在城市里所没见过的。
她们在沉默中吃过饭,妇人留他过夜。
半夜,王一发烧烧的厉害,妇人又是倒水又是热敷,王一迷迷糊糊地抓着她的手,告诉她自己只是过敏,不然脸不会这么红。
轰隆隆!
一声惊雷划破了沉闷,王一猛地坐起,他发现他仍然抓着妇人的手,抓得很久,但却感觉像是在抓着一根稻草。
大姐,我被停薪留职了,他们不让我上课,同事每天在背后议论我,纪检的人每天让我坦白交代,学生在下面笑我不孕不育还逞能找小三,我,我真的冤枉,你说我又没抢劫又没犯法,为什么不让我上课,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说着,他看到了昏暗的墙上挂着的一张合影,那照片里的不是别人,是素素。
大姐,这,这女的是谁?怎么会和你在一起?也难过,一晃过去十几年了,你肯定忘了,她是我和铁梁的女儿啊。可我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她的照片,我是不是糊涂了?没有,我刚挂出来,我想她的时候我就挂出来看看。她,她人呢,她不会是在家里吧。我倒希望她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