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刘铁柱说的每一字听在耳中,谭青山只觉得眼前一黑,心中的侥幸被残忍地碾碎了。
他想解释:“你误会了,我没有索要聘礼,我没有立刻答应是因为亲事轻率不得,你总得给我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吧?”
刘铁柱阴阳怪气:“考虑?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你是骗我还是讲的真话?不过,就算你讲的是真话也没有用了,谭二娘蔑视我们,钱大人饶不了她!”
在他和谭青山说话时,官兵与谭玉秀已经动起手了。
“秀秀!”谭青山急得不行。
女儿那么瘦弱,怎么打得过如狼似虎的官兵!
此时谭青山忘了谭玉秀轻松解决刘家两兄弟一事,把她当成碰不得的娇花,要为她挡下官兵。
可他到底年纪大了,不复年轻时强壮,被两个官兵用力一推,便踉跄着后退。若非龙应辰及时扶了他一把,他也许会摔在地上。
“啊——”
大吼一声,谭青山又扑上去,这次倒是把一个官兵拦住了。
且说谭玉秀,她一会儿功夫就撂倒四个人,再一会儿,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的人多达七八个,惨叫声哀嚎声此起彼伏,没有一声来自她。
“好凶悍的丑妇!”
钱大人害怕地退后几步,算是知道刘铁柱和刘铁牛为什么会受伤。
眼角余光瞥见谭青山,他对几个兵丁使了眼色,谭青山顿时被包围住,防御不到的后背挨了一拳,顿时闷哼一声。
爹被打,谭玉秀一记扫堂腿掀翻了身边的人,再打倒围攻谭青山的两个兵丁,把帮忙不成反成累赘的谭青山推向龙应辰。接着她拳脚齐出,又是几个兵丁痛呼着倒下。
可怜谭青山撞在了龙应辰身上,把病愈不久体质虚弱的龙应辰撞得好险没摔地上。
两人缓过一口气,看向沦为多人斗殴现场的院子。
只见谭玉秀嫩柳色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犹如蛟龙入海般强悍敏捷,深蓝色裙裾像飞扬的云朵,别人打不到她,而她的每一次攻击都能准确地落在实处。
眼看着谭玉秀撂倒的人越来越多,刘铁柱和刘铁牛的脸色变了,冷汗从脑门滑下来。钱大人也觉得嘴巴干涩,不断地吞咽唾沫,恐惧在心底扩散。
这是什么怪物女人!
他手下一百多人,一个人打得过三个的算好手,一个人打得过十个的是勇夫,一个人打得过几十个的他今天是第一次见!
她竟然是女人!
一个瘦弱得彷佛每天吃不饱饭的女人!
顷刻之间,最后的几个兵丁被谭玉秀撂倒。
站在躺了一地的兵丁中,谭玉秀含笑望向钱大人和刘家兄弟,不慌不忙地拉开绑头发的丝带,将打斗过程中松脱的头发绑牢。
钱百户三人面如土色,两条腿抖若筛糠,感觉像是被勐虎、饿狼盯上。
“逃!”
刘铁柱到底有点战斗经验,顾不得弟弟和钱百户,撒开腿就跑。
刘铁牛紧随其后。
钱百户瑟缩地退后,浑身发软,哪里有逃走的力气?
他恨刘家兄弟没带走他,求饶道:“女侠,我、我是安定府卫指挥佥事的侄子,你……你不能打我,呜呜……”
卫指挥佥事是正四品的武职,是都指挥使的手下,负责训练兵丁、维护军纪。都指挥使掌管地方军事,是地方最大的武官。
能和卫指挥佥事攀上关系,莫怪钱百户有胆子威逼九皇子的手下交出马匹。
但是,谭玉秀不会放过这个钱百户。
她逮住他,噼里啪啦地把他打了一顿,道:“带上你的人滚远!”
被两个鼻青脸肿的手下搀扶着,钱百户圆润地滚了。
他要找刘家兄弟算账!
凭什么他挨打了,刘家兄弟幸运地逃过一劫?
这不公平!
俗话说,恶人自有恶人磨。之所以放过刘家兄弟,谭玉秀是为了给钱百户一个发泄怨气怒气的合理渠道。
唔,她真体贴。
人们远远地看着钱百户和他带来的人被谭玉秀放倒,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惊呼道:
“谭二娘打架这么厉害?
“天啊,她把官兵都给打了!
“官兵头子也被她打了!
“她难道不怕官兵们跑来报复她?”
村夫百姓胆子小,生怕惹麻烦,谁也不敢凑到谭家去。
接过张佩芬递来的茶,谭玉秀饮了几口,道:“爹,你挨了打,不要紧吧?”
谭青山摇摇头。
亲眼目睹女儿化身无往不胜的战神,将围住谭家找晦气的官兵打了,他揉了好几次眼睛,整个人都木了。
活了这么大,他从来不知道女儿打架如此厉害。
如果她是他的儿子,他会叫好,为她自豪。
可她偏偏是女儿,这般凶悍强势,宛如吃人的老虎,哪个男人敢娶她?
想到谭玉秀可能一辈子也嫁不出去,谭青山的眼泪不由得淌了下来,握着谭玉秀的手哀叹:“我苦命的秀秀啊……”
不料谭玉秀镇定得很:“阿爹,你能不能别以己度人?功夫好的男子往往被称作英雄,愿意嫁的女子很多。怎么我功夫好,你会觉得男人害怕我,不敢接近我?”
张佩芬揭开谭青山的底:
“他觉得你能打,平时不高兴了,会回家里打男人出气。
“男人喜欢温柔脾气好的女人,为什么?
“温柔即柔顺,脾气好等于善于忍耐,受了委屈不敢说出口,挨打了自己掉眼泪,不敢跟男人斗。”
身为母亲,她认为谭玉秀能打是好事一桩:“秀秀,以后你成亲了,你打得赢男人,不受委屈不吃亏,名声差一点也没有关系。”
谭玉秀马上抱住张佩芬的肩,开心地说:“娘最懂我。”
龙应辰看着亲密的母女俩,赞道:“伯母是开明人。”又对谭青山说,“伯父,会害怕二娘子的男人,不要也罢。您是二娘子的爹,二娘子强悍,任何人欺负不了她,这不好吗?”
“好当然是好的,可是……”谭青山叹气,未来女婿还没影呢,用不着他同情心,“你说的是,秀秀打别人好过挨别人打。”
“您误会二娘子了。”龙应辰认为自己比谭青山更了解谭玉秀,“凡事必有因,二娘子会动手,肯定是别人惹恼她。”
“对,我不喜欢暴力。”谭玉秀文质彬彬地说,“龙大公子,有你这样的知音我很高兴。”
对上她星空般灿烂的眼睛,龙应辰心里熨帖,忍着雀跃的情绪,笑道:“能被你视作知音是我的荣幸。”
他的脸微微发烫,怕她看出不对劲,忙说:“钱百户不会来找麻烦了,他依靠的卫指挥佥事目前自顾不暇,过不了多久也许会被革职下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