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玉秀家浴室小,没有浴桶,更没有浴池。裴流风身体虚弱,坐在小凳子上,从木桶里舀水洗澡,虽然麻烦了一些,但是他还能接受。
可他清洁了身体之后,想站起来穿衣,他摔倒了。
“是不是摔在地上爬不起来了?”谭玉秀的声音穿透木门,含着笑意,“大宝、贝贝,你们去睡觉,娘要进去帮九皇子。”
“嗯!”大宝和贝贝走了。
浴室门是上了闩的,所幸弄得简陋,谭玉秀在门外就能把门闩拨开。
她提醒:“我进来了。”
裴流风绷着脸,用衣服盖住不宜被看到的位置,奈何他宽厚结实的胸膛一览无遗。如此美色,谭玉秀大饱眼福,不过九皇子到底身上有伤,她没多想,也没多看,抓住他的手将他扶起来。
地面铺了几块未经凋琢的大理石,摔上去会弄出淤青,裴流风旧伤未愈,再添新伤。
谭玉秀闭着眼睛说:“自己能穿衣服?”
裴流风能脱衣服,当然能穿。
他爱干净,道:“我身上弄脏了,还要洗一遍。”
谭玉秀出主意:“用毛巾沾了冷水擦几遍,你受得住冷水?”
裴流风被扶着坐在凳子上,谭玉秀舀了水缸里的冷水在木桶里,又把开水壶里的热水倒进木桶,兑了温水。
沉默地拧干了毛巾,裴流风擦洗身体,挣扎着穿上亵裤,累得喘气。
谭玉秀睁开眼睛:“算了,我给你穿。”
她抖开衣服,把白天买来的中衣中裤给他穿好,直接把他抱到他歇息的榻上。
九皇子身高一米八几,体重轻不了。
被她抱着时,裴流风面皮发红,眼帘低垂,不知往哪看才好。落在榻上,他微不可闻地舒了一口气,说:“谢谢你。”
“你好了之后记得给我一笔丰厚的报酬。”谭玉秀务实,“你的伤是我包扎的,我用了相当好的药,救了你一命。现在你是我照顾的,我没亏待你,你得感激我。”
听她这么一说,裴流风什么感想都没有了。
敢情她救他是为了钱财?
随后,他心中微哂。
一介村妇冒险救了他,不是为了他的钱财权势,还能为了什么?若说她是看中他长得好看,所以冒险,他恐怕会觉得她脑子不好。
隔壁房间传来贝贝的叫声:“娘,你好了没?”
谭玉秀道:“好了,我这就来。”
黄狗回来时,灯熄灭了,万籁俱寂。
它躺进它的窝里,听着一家三口均匀的呼吸,缓缓进入梦乡。
……
……
通缉犯找不到,山脚下来了更多官兵、更多为了赏金而来的男人,他们拿着刀剑、锄头、弓箭等武器上山搜寻,把上山干活的村民吓得躲回家。
一早就被茅屋外的吵嚷声叫醒,裴流风揉了揉太阳穴,隐约猜到谭玉秀有着他难以揣测的厉害本事。
若不然,她怎能在众多官兵的眼皮下救他,并将他藏在家中,未被官兵察觉?
但,她给予庇护是一回事,他是否有自保之力是另一回事。
他不能依赖她。
裴流风运转内功心法,内力又恢复了一部分,伤势比昨天好了一点。他掀开被子,将脚放在地上,穿了摆在床前的的木屐,试着站起来。
很好,能站。
再试试能不能行走。
扶着墙壁,裴流风吃力地走了几步,感觉有些勉强。
他回到榻上坐着,继续恢复内力。
过了一会儿,隔壁房间的龙凤胎睡醒了。
大宝打着哈欠,推了推身边的贝贝:“妹妹,该起床了。”
贝贝翻了个身继续睡,都囔道:“今天是休沐日,娘说的,不上课。”
忘了今天休沐的大宝看了看手里的衣服,默默地把衣服放回原处,也躺下来,和妹妹挤在一起,睡眼惺忪:“我好像梦游了,啊,被窝里真舒服……”
听力很好的裴流风:“……噗嗤!”一个没忍住,他被两兄妹逗笑了。
走进房间的黄狗,往裴流风休息的隔壁房间看了一眼,对两兄妹喊道:“汪!”起床了!
龙凤胎装作没听到狗叫,一心一意回到梦里。
黄狗无奈,转身出去,在茅屋前后转了转,差点儿被几个上山寻找通缉犯的镇民逮住就是一顿摸。
现在它是全镇最机灵的狗,会算术,会破桉,还会抓偷狗贼。
上街买菜的谭玉秀不知第几次被别人问:“你养的狗卖不?那么机灵的狗,我想养。”
“谢谢你喜欢我养的狗,但我养的狗不卖。”谭玉秀说。
“哞——”
张婆婆牵着一头黄牛经过。
黄牛见了谭玉秀便双眼盈泪,可怜兮兮。
听到谭玉秀和路人的话,张婆婆拍着黄牛说:“这头牛也听得懂人话,可乖了。我女儿女婿盖新房子,我跟老谭家借了这头牛,把它牵去帮我女儿女婿拉砖……”
拉了一段时间砖,黄牛身上留下一些干活的痕迹,看起来越发憨厚老实。
谭玉秀笑着说:“牛是最肯干活的,但这头牛有时会偷懒,你要看紧牛,毕竟你借牛干一天活,要给十三文钱。”
“对对对,我不会让牛偷懒的。”张婆婆拍着胸脯道。
恰巧前面来了一辆板车,拉车的是头公驴,它的头顶光秃秃,没有几根毛,长得难看。车上放着新鲜采购的红薯、青菜等食材,牵着驴的是掌柜祝保定,他来街上采购。
“欧啊——”
驴见了谭玉秀,也叫了哭了。
谭玉秀眼珠一转,问祝保定:“掌柜的,这头驴平时闲不闲?”
祝保定说:“有时闲,有时忙。另一头驴我借给客人用,那客人要从村里搬到镇上,光是路就要走半个时辰,可远了。”又说,“衙门开门比较迟,刘铁牛那家伙我待会儿就会送到县城……”
看了一眼驴:“这家伙又要拉车了。”
驴的眼泪掉下来,打湿了地面。
祝保定叹气:“你送的两头驴什么都好,就是太爱掉眼泪,这不好。我找人看过,别人说没问题,让我骟了俩驴……”
骟即阉割,掉眼泪的驴一下子不掉眼泪了,讨好地蹭了蹭祝保定的手。
生怕他一个想不开把它阉了。
知道驴是怎么来的谭玉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