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骂又被晾在一边的王氏几乎要气炸,张牙舞爪:“小倡妇!敢骂我?今天我撕不烂你的嘴,我不姓王!”
背着孩子的她行动迟缓,她的大儿子狗蛋咋呼咋呼地冲锋,发出嗷嗷叫,要狠狠地撞倒谭玉秀。
杜秋娘身强体壮,不怕他撞,只怕谭玉秀经不起撞:“你小心!”
“没事,我稳得住。”谭玉秀泰然自若。
在狗蛋撞上来的前一瞬间,她闪电般躲开了。
狗蛋凶悍地从她身边撞了过去,撞进空气之中,然后啊啊尖叫着扑向小秦曾经栽过的水沟,摔进去,被刀片般锋利的新鲜芒草割伤手和脸。
鲜血涌出,痛觉传递到大脑,狗蛋哇的一声哭了。
“啊,我的狗蛋!”王氏心疼得顾不上教训谭玉秀,着急地救儿子,“你怎么了?天哪,流了这么多血!救命!谭二娘害死我儿子!”
路上人来人往,很快聚集了几个闲着没事看热闹的村民。有人热心肠,去拿灶灰给狗蛋止血,有人想起谭玉秀懂得快速止血,喊她帮忙。
“我不敢帮。”谭玉秀摇头。
“呸!谁稀罕你帮!”王氏愤恨地瞪谭玉秀,“你害得我儿子流血!没良心的,老天怎么不一道雷落下来噼死你!”
“瞎说啥?”杜秋娘比王氏更大声,“玉秀妹子碰都没碰她儿子……”
大家是有眼睛的,一个老太太道:“刚才我在浇菜,看到狗蛋撞向谭二娘,谭二娘往边上让了让,狗蛋一头撞进沟里……”
“你老眼昏花,看得清?”王氏胡搅蛮缠,“谁不知道你是克死了男人的老寡妇,孤零零的一个人带孩子?谭二娘和你差不多,你就偏心她,替她说话吧!你也是个不知廉耻的倡妇!”
老太太气得胸脯一阵起伏:“我怎么偏心谭二娘?王氏,我讲的是实话!这村子里就数你最泼,准是你和你的小崽子欺负谭二娘,结果遭了老天报应!”
谭玉秀搀扶这老太太,老太太避开了,看她的眼神带着迁怒。
好吧,她名声太差,大家对她怀着偏见。
谭玉秀不是面对冷眼也能笑出来的,让杜秋娘搀了老太太一把。
这时候,慕容翠走过来,含着恶意的视线扫过谭玉秀。她男人是吴病,夫妻俩曾与谭玉秀打过交道,吃了闷亏。所以,她逮住报复谭玉秀的机会,昧着良心撒谎:
“谭二娘推了王氏的儿子一把,把小孩推进沟里,我亲眼看到的,看得清清楚楚。”
“哇哇哇……”狗蛋哭得更大声。
他不关心谁害他,他只想要大家哄他。
王氏是不可能哄他的,甚至暗暗掐了一把他的伤口,让他哭得更刺耳。
她兴奋地大叫:“对对对!谭二娘害了我可怜的儿子狗蛋!杜秋娘偏心她,老寡妇也偏心她,她们撒谎!”
说着,王氏高高举起狗蛋受伤的手:“大家看,狗蛋的巴掌被割成这样,多痛,多可怜啊!谭二娘黑了心肝烂了肺,害得我儿子差点摔死,全天下没有人比你更歹毒更该死!”
盯着谭玉秀,她的眼睛闪烁着恶毒的光,张狂地吵道:“谭二娘,小倡妇!你必须赔钱!没有钱就把你身上的衣服鞋扒下来赔!”
围观的男人们笑了,一个比一个下流:
“王氏好毒的心!”
“当年谭二娘是村里镇上最好看的黄花闺女,她的身子不看白不看,哈哈哈……”
“不过,谭二娘脸上手上长了东西,身上不知道长没长……”
谭玉秀盯了盯这些个男人,在心里给他们记了一笔账,对王氏说:“赔钱我可以你跟你慢慢谈,但是,你流鼻血了。”
众人一看,哗然道:“真的呢!”
王氏很愤怒:“你咒我……”人中湿乎乎,嘴唇也湿乎乎,她舔了舔,尝到血腥味,再伸手一摸,满手都是血。
自己流血和儿子流血可不一样,王氏恐惧地尖叫:“啊啊啊啊!”语无伦次,“谭二娘咒我流血!谭二娘恨我,要我死!”
流鼻血不是什么大事,大家失笑:“谭二娘没碰你,你流鼻血怎么能赖她?”
王氏为了止住鼻血,仰起头,骂骂咧咧:“她咒我!”
人们哈哈笑:“你成天咒这个咒那个,被你咒了的人也没生病啊。”
没几个人关心王氏。
正如老太太所说,王氏是出了名的蛮横刁钻,谁没被她骂过?别人的鸡路过她家门口,她都能骂一个下午。现在她遭殃,大家乐得看她笑话。
她男人是张武教训过的邋遢鬼,端着早餐坐在窗后吃,鬼鬼祟祟地偷看,毫无出去支援老婆孩子的意思。
王氏眼尖,发现她男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气得眼泪流了下来,仰着脸捶地大喊道:
“好你个杀千刀的杨自强!
“你老婆要死了,你的三个种也要死了,你居然不露面!
“死哪里去了?杨自强,你出来!
“呜呜,谁叫里正来给我主持公道?谭二娘要害死我全家,救命!弟弟你人呢?姐姐遭了小倡妇欺负,你不出来护着姐姐,姐姐就要被谭二娘活活欺负死了……”
她叫。
她的大儿子哭嚎。
她的小儿子也哭了,中间的儿子坐地上哇哇哇,场面极度混乱。
邋遢鬼家上闩的门被人打开,里面走出一个驼背丑汉,他撸起衣袖,露出粗壮的手臂,打算帮妹妹王氏教训欺负她的女人。抬起头,他却看见脸上长着红斑的谭玉秀,迈开的脚步不由得停在空中。
这女人?
想起几天前亲身经历的惨痛教训,丑汉默默退回门槛内,轻手轻脚地穿上门闩。
……
里正吴一天住在附近,不然他的四儿媳妇慕容翠也不会看到狗蛋撞向谭玉秀,还来得这么快。看热闹的不嫌事大,早就有人跑去请他。
然而吴一天记恨谭玉秀让他儿子吴病吃了个哑巴亏,思忖着王氏是个无赖,能够让谭玉秀尝到苦头,故意躲在屋子里装聋作哑。
嗯,里正确实聋,听不到吃亏的是王氏母子。
此时,人们的注意力并没有给瞎叫唤的王氏母子,而是集中在谭玉秀、杜秋娘、老太太和慕容翠四人身上。
谭玉秀到底有没有把狗蛋推进沟里?
她说她没有,杜秋娘为她作证。
慕容翠肯定地说有。
老太太含含湖湖,说年纪大了看不清楚。
谭玉秀问:“既然看不清楚,为什么你刚才跟王氏说我没有推狗蛋?你到底是王氏说的老眼昏花,还是害怕王氏骂你?”
她不允许老太太做一棵左右摇摆的墙头草。
老太太听得她一口一个王氏,对王氏的恨意被勾出来,大脑一热,怒道:“我不怕!我眼神好,我没看到谭二娘推狗蛋,狗蛋是自己摔进沟里的!”
墙头草就这样倒向谭玉秀,慕容翠急了:“你怎么前言不搭后语?一时老眼昏花看不清,一时眼神好看得清,谁信你!你这老湖涂!”
她对大家说:“谭二娘推了狗蛋!谭二娘动作快,我没眨眼,看到了!谭二娘和杜秋娘撒谎,老湖涂信不得!我是里正的四儿媳妇,里正一向处事公正,大家有目共睹。你们说,我能撒谎吗?我敢撒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