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差不多猜出来者何人了，果然，视线缓慢向上移动，那是一张挂着冷漠表情的萝莉脸，头发似乎长了些，银白色双马尾沿着两边可以垂到腰际。

林语洁记得，她们刚见面那会儿，左七七的头发还只能绾成两个小揪揪，现在居然长得这么长了，是啊，都过去将近两年了。

她紧接着发出感叹：“目隐者竟然没有锁住你，就这么放你在皇宫里到处跑吗？”

左七七解释道：“没有，她是今天早上才把镣铐解开的，她要回到半体星球去，拜托我帮忙照顾温莎，现在温莎就在寝殿里，我要去厨房给她找点吃的。”

林语洁越过左七七的头顶，看到粉色的大床上躺着一个小布团似的物体，应该就是温莎。

她努力挤出不那么虚假的笑容，说道：“那我和你一起去厨房吧，我也没吃早饭呢。”

不仅仅是没吃早饭，这几天她被各种事情烦扰，一点食物都没有吃过，把人类的作息全抛掉了，今天她可要好好犒劳自己的胃。

林语洁藏不住事，左七七一眼就看透了她的想法，笑着说道：“好吧。”

她走下台阶，这才看到在远处站着的ER，正用一种很复杂的神情盯着她，似乎想要靠近但又不敢移动半步，最后只能咬着嘴唇，用炽热的眼神遥遥望过来。

左七七保持着警惕心，她如今可以确定ER是丧尸的统领，所以从前朋友的身份就暂时被搁置。

她用冷冰冰的语气问道：“你怎么在这？”

没等ER开口，林语洁抢先解释道：“是她带我来这里救你的，她就是目隐者的姐姐。”

左七七惊诧地瞳孔微张：“真的吗？”

远处的ER点了点头：“嗯，我是做了手术才变成人类模样的，丧尸病毒也是我传播的，很抱歉骗了你。”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左七七出乎意料地大声吼道，像一道箭矢从原地蹿出，挥拳用力地打中了ER的左脸，同时将她扑倒在地。

其实以ER的力量，完全是可以躲避的，但她不愿意，不想让左七七有一丁点的难过情绪，ER觉得左七七是她在地球的第一个朋友，这个意义大于一切。

她吐了一口血，答道：“我想让北艾帝国变成更美好的地方，你以前也常常说，为了达成某种善意的目标，适当的牺牲是可以被允许的，我始终都在按照你的思想行事啊。”

左七七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的话竟会影响到ER，并间接导致了这场灾祸的发生，她真的无法承受如此沉重的罪孽，无数的市民竟然是因她而丧生吗？

她是很坚强的，但此刻内心深处的某个开关终于被打开，情绪一泄如注，即使咬紧牙关，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左七七沙哑地低声道：“错了，我说错了，不管是哪种革命，如果要以无辜人的牺牲为代价，它都不会是正义的。”

已经有太多人死去了，顾若瑾上校、月初、夏清浅，针不扎在自己身上，是永远也无法有切身的体会的，她现在明白了那些普通市民的心情。

左七七趴在ER身上，痛哭流涕，像要把这辈子忍住没流出来的眼泪，都在此刻流干净，那些咸涩的透明液体浸湿了ER的衣服，有几滴还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ER开始感到慌乱，思维方式第一次受到如此重击，那些支撑着她生活在地球的精神准则，逐渐在这泪水中崩塌，如同无数建好的高楼大厦在瞬间变成砖头碎片，继而灰飞烟灭。

她阻止道：“左七七，不要哭，等等，我……”

没有任何效果，那个她最在乎的人类还是处于极度悲伤的状态中，直到林语洁走过来，像照顾小孩似的将她抱走。

“七七，如果这能让你感到舒服点，就尽情哭吧，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等你哭够了，我们就去厨房找食物，然后带着温莎逃到荒无人烟的地界去，把过去不好的记忆全忘掉，过崭新的生活。”

在林语洁的安抚下，左七七更加放肆地揪着她的衣服大哭起来，把头埋在她的怀中，肩膀微微地颤动。

过了很长时间，左七七才闷声问道：“林语洁，你知道吗？月初和夏清浅都被天命组织的人杀死了，我是这场灾祸的根源，是不是应该和她们一起去死，才能弥补过错？”

林语洁听到她们的死讯，先是感到震惊，左七七居然隐瞒了这么久，随后又无可奈何地释怀。

她深吸一口气，拍拍左七七的后背道：“说什么傻话，正因为牺牲的人太多，活着的人才要加倍努力，连带着她们的那份一起。”

左七七缩在她怀里没有答话，还在犹豫，林语洁接着说道：“好了，你看我这么不善言辞的人，都能想出这么多漂亮话来安慰你，你总得有点回应，好好振作起来吧，别忘了，你是战斗兵左中尉啊！”

左七七坐起来，总算有了点笑模样：“护卫队的人都死伤的差不多了，我这个左中尉早就成了空官衔。”

林语洁拍着胸脯，神情激奋地说道：“我不是还在嘛，我也是你的下属，只要我还没死，你这个左中尉就永远不是空头名号。”

她一边卖力安慰着左七七，一边给ER使眼色，让这家伙先离开，不然左七七又该生气难过了。

ER也明白，便识相地离开了，她也需要一段时间来好好地想清楚接下来该做什么，都到了这个份上，夺权战争是不可能停止的了，可这样又会令左七七不开心，总之前路超级艰难。

林语洁看ER已经走开，扶着左七七站起来，说道：“我们现在去厨房找点吃的吧，食物是有治愈力量的，尤其是色彩鲜艳的甜食。”

她们很快达成了共识，强打起精神，怀着暂时还有点沉重的心情，踏上了寻找美食的道路，因为人啊，就算难过的要死，还是不可抗拒地被身体本能支配。

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会觉得食物非常美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