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华因着**了七日七夜,体力耗尽,身上又受了许多的伤,失血过多,意识变得有些模糊,只瞧见罩在头顶的那把伞,是一把嫣红色的油纸伞,在这一片粉色的妖娆桃色之中,这嫣红色,显得格外出挑,雨滴顺着伞沿,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滴滴答答滴落下来,溅落到女子的脚旁。
那艳丽的红色,挡住了头顶的那片天,挡住了光线看不清女子的容貌,怜华拼力挥手,用术法将那伞打落,匆匆地看了一眼伞下人的模样,便昏死了过去,只依稀记得,她有一对好看的酒窝。
再醒来时,怜华已经身处一处茅屋,伤口也已经被处理包扎过了,身上只着了件宽松的内袍,似乎是件女装,袖口处还绣了一朵红色的花朵,怜华不由皱了皱眉,挣扎了一番,才勉强坐起身,看到胸口处的衣襟上,零零落落洒着血渍。
门外脚步声渐近,就看到晕倒前见的那黄衣少女,手中端了一碗浓色的汤药过来,声音轻轻地道:"你昏睡了许久,这是我家独有的灵药,据说可治各种伤病,不知道对你的伤有没有用处,你再喝点试试,说不定对你的恢复有帮助。"
那时,怜华浑身被包扎的像个粽子,且体力并未恢复,因此虽然挣了几下,奈何并没有什么气力反抗,那碗汤药,便被半强迫地灌进了口里。
"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喝?"黄衣少女见他面色不悦,担忧地问道。
当那药放在面前,乍一看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颜色有些暗红,闻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可是当怜华喝进嘴里的时候,却意识到,那并不是药,而是血的味道,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杀戮中摸爬滚打,血的味道,他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只是这血咽下去时,夹杂着一股怪异的香味,从来未曾闻到过,心中不由一惊,莫不是天族的人?
心中警惕顿生,重新打量了她一番,看到她手上的点滴血渍,和自己身上那些零零落落的血渍,便是她之前喂给自己时弄的,看来并不是个经常伺候人的主儿,难道竟不晓得用个汤匙来喂吗?怜华心想着,不由又皱起了眉头。
"你给我喝的什么?"怜华有些恼怒,厉声问道。
随手一把将她推开,女子手中的碗滚落到地上。
"怎么了?真有那么难喝吗?"黄衣少女身子一个趔趄,紧张地向后退了一步,方才稳住身形,忐忑地问道。
看了看地上破碎的碗,有些局促地道:"可是他们都说我的血可医百病,若是凡人服食,能够延年益寿,若是其他灵异族部,便可促其灵力恢复,修为大增,看你似乎不是个凡人,应该有用呀,难不成是服用的方法不对?"
怜华闻言心中有些诧异,暗自试着运行了一**内的灵力,确实好像有些往一起凝聚,比之前要充沛了许多。
不由觉得震撼,只不过是萍水相逢,连对方是敌是友都没有弄明白,她竟敢拿了自己的血来救人,还暴露了她血的特性,万一遇到的是他这样杀戮成性的修罗,或者其他心怀叵测的人,就不怕被吃光吗?
怜华神色莫测地看着她,虽觉得对自己刚才的态度有些歉疚,却还是冷冷地问道:"你我素不相识,缘何要以自身骨血相救?"
黄衣少女不知他究竟如何情况,有些歉然地道:"我只是看你浑身是血,怕你会死..."
随后又补充道:"我是从家里偷溜出来的,身上也没有带什么药,只有这个法子说不定可以救你一救,所以才想着试一试的。"
"若是,若是没有用,那我再出去找找,看周围有没有大夫,帮你请一个来。"说着转身要走。
听她这样说,定然是已经出去帮自己找过大夫了,可是这里地处偏僻人烟罕至,想要寻到个医者定然不是什么易事。
怜华伸手一把将她的手抓住,却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伤在,伤口牵动,忍不住闷哼了一声,手上也不似刚才那般有力,轻轻松开了握着她的手,捂着胸口皱紧了眉头。
黄衣女子见状忙折身返回,轻轻扶他倚靠在床榻上躺好,焦急道:"你别乱动,胸前的这处伤口很深。"
坐到榻旁,不由分说几下便将他胸口的纱布打开,好看的俏脸不由皱了起来,白色的纱布已经被血浸透,不由心疼地看他:"是不是很疼?"
怜华忍着没有吭声,身上早已遍布伤痕,这样的疼,对他来说,早已经是家常便饭,可是看到她清澈的眼神,和皱紧了的脸庞,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受伤,不该让她看到自己身上的伤口,不该惹得她心疼。
心下似乎莫名地跳了一跳,这感觉让他诧异,也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女子眼中含泪,一边小心翼翼地给他重新包扎伤口,一边在口中自顾自地道:"怎么会不疼呢,从前,我被利器划破过一次腿,疼的好几天都不敢去爬树,你的伤口这样深,定然是要比我那时还要疼百倍千倍。"
怜华看着她眸中的雾气,心中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声音不觉间变得柔和了许多:"那你用自己的血救我,伤口不疼吗?"
黄衣女子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腕上的纱布,低头想了一下,开口道:"佛道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伤得那样重,与救你相比,这点小痛便算不得什么了。"
怜华神色莫测地看了她一会儿,问道:"你,经常用自己的血,去救别人吗?"
"当然不会。"女子像看怪物一样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给他裹伤口道:"我才不是那种没事儿扎自己玩的人,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受伤的人..."
她自小如温室的花朵,被无数人关心着,爱护着,一丝一毫血腥的东西,都不曾接触过,更别提遇到像怜华这样,伤重成这样的人了。
怜华觉得心口似被什么撞开了一道口子,有种热乎乎的感觉,汩汩地淌进身体,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一时忘了回应,只呆愣愣地看着她。
女子将纱布认真裹好,还心灵手巧的在他胸口处打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这才抬眸看到怜华的眼神,眨巴眨巴眼睛,诧异道:"怎么了?"
"没什么。"怜华忙躲开她的注视,看着地上被摔碎的碗,心下突然觉得有些歉疚。
女子拎起裙摆,走过去蹲在地上,伸手捡拾起地上的碎片:"我去帮你弄点吃的,你且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不知姑娘,尊姓大名..."怜华看着她头上别着一支古朴的簪子,上面有一朵红色不知名的花朵,黄色的心蕊随着她的动作,轻轻做颤,犹豫地问了出口。
女子已经捡拾完了碎片,站起身正欲往门外走,听到他问,便回转身,冲他微微一笑,声音清脆地道:"我叫曼珠,是花界的仙子,别人都唤我曼珠仙子,你呢?"
"曼珠..."怜华重复了一遍,心中想着:原来是花界的仙子,莫不得生得如此伶俐可人,花界一向受天族庇护,从不参与外界纷争,也不会看到那么多的人心叵测,难怪会如此单纯善良。
听到她询问自己,怜华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羞于向人说自己,不知是曼珠太过良善,还是自己太劣迹斑斑,无颜与人道。
怜华心想着:若我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她如此单纯的人,只怕会吓得远远地躲开,此时天族想必也在四处搜寻我的下落,若是漏出去了风声,我定然要难逃一劫,可是若是隐瞒于她,似乎又不是自己素日里的行事作风,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在下怜华,多谢仙子救命之恩。"
女子粲然一笑,并没有再细问,只关心地嘱咐道:"同是仙友,怜华君就不要这样客气了,你好好躺着,切莫乱动又扯破了伤口。"
怜华舒了口气,看来她并不知道怜华是谁,心下有些黯然,自己一心想要在这天地间扬名立万,拼杀了这许多年,受了那么多的苦,竟然还有人不识得自己的名字,却又暗自窃喜,如此甚好,生怕她知道了,会惧怕自己。
外面的雨早就已经停了,和煦阳光自门外照射进来,将她娇小的身影映进辉光里,虽然怜华看不清楚她的脸,却依旧能感觉到她发自心底的笑容,让人觉得心里暖暖的,很舒服。
怜华自懂事以来,总是南征北战,从来没有过过几天安稳的日子,不知为什么,看到曼珠笑容,一向警惕悬着的心,莫名觉得很安稳,许是她舍身救了自己,也或许是她发自心底真诚的笑容,
怜华听话的靠在床榻上,看着早已经没有了她身影的门口怔怔地发呆,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的嘴角扬起了轻轻的弧度,在阳光下也那样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