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夜白叹息,“至于说苏长情嫁去结匈未必是坏事,是因为之前我得到一个消息,有人在盯着丞相府,你和苏长情都在他们盯梢的范围之后,你自己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你能保证苏长情的安全吗?”
没等凤柒回答,孤夜白就说道——
“勾寒异可以。”
这话,让凤柒沉默下来。
两人不知道,他们聊天的内容全数落了一人耳中。
待马车停在皇宫门口之后,凤柒和孤夜白赶往太极殿,另外一个人在侍卫的帮助下,掩盖身份进了内宫。
太极殿,侧殿。
勾寒异脸色青黑,身边的侍卫满目怒气,“楚国陛下,您为什么不宣太医?”
“别急,朕身边有比太医更好的人选,”
相比较结匈人的焦躁不安,楚皇则是淡定多了,只不过了解他的人便知道,他眼底深处暗藏的锐利和怒意。
“天邑县主到,孤世子到。”
随着潘公公的一声通报声,两道身影步入殿中。
结匈人盯着凤柒,言语不善的说道:“楚国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我王中毒危险,你为何让区区一个臣女前来,难道是要害我王不成?”
“哎,朕都说了,她比太医更厉害。”
楚皇面色温和,丝毫不在意结匈人的不敬,转头看向凤柒。
凤柒福身:“臣女见过陛下,陛下金安。”
楚皇眸色微沉,原本想要训斥凤柒的话语在看到孤夜白的时候,默默吞了回去。
“朕安。”
楚皇坐在殿中,抬手指了指躺在榻上的勾寒异,说:“他中毒了,你给他瞧瞧。”
“臣女遵命。”
凤柒走到勾寒异身前,他身边的结匈人警惕的看着她,没肯让开。
凤柒也不急,反正受苦的也不是她。
这时,勾寒异脸色发青,喉间一甜,吐出了一口黑血,脸色越发苍白,气息游离,眼见就要嗝屁了。
结匈人吓坏了,“你……你救救我王。”
他们也顾不得凤柒是不是厉害的医师,只希望她能够救醒勾寒异。
“先让我看看。”
凤柒为勾寒异诊了一会脉,之后,转头对着楚皇等人开口:“陛下,还请移步殿外,臣女要为大汗施针。”
闻言,楚皇率先起身,而勾寒异的属下不想离开,凤柒头也不回,“你想拖死他就继续待着。”
此话一出,那人不敢在耽搁时间,奔了出去,守在门口,打算一有什么动静就冲进来。
凤柒没有管他,而是拿出银针扎了勾寒异某个穴道。
没一会,勾寒异幽幽醒来,看到凤柒的瞬间,他似乎没有丝毫的意外。
“天邑县主,又见面了。”
凤柒明白他说的是那次在天邑城外的见面之后。
“你的毒很凶险,不及时治,你就得死。”
勾寒异低头看了一眼胸口上的银针,哦了一声,“县主救我,需要什么要求吗?”
“向陛下解释你不想娶苏长情。”
“果然是为了苏长情而来。”勾寒异毫不意外,“如果我不答应呢?”
“死。”
凤柒果断开口,眸底杀意凛然。
勾寒异知道她不是开玩笑的,他唇畔轻扬,“怎么办呢,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讨个媳妇儿回去的,你要让我放弃苏长情,总得让我带个夫人回去吧?”
凤柒唇微抿,“你可以挑公主,只有与公主联姻,对你结匈才是最有利的。”
勾寒异点头,“你这话说得倒是一点错没有,不过怎么办呢,本汗不喜欢楚国公主。”
“你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凤柒没有听他掰扯,直接开口,“看到你手腕上那黑色的线了吗?等它灌满你的手臂,大罗金仙都救不了你。”
“唔!”
勾寒异似乎被威胁到了,脸色苍白了几分。
良久之后,他抬起头,狭长的双眼之中带着疯狂。
“本汗要定了苏长情,你若想让她去结匈之后无人庇佑的话,尽管放任本汗死好了,不过即便本汗死了,你的姐姐也得嫁去结匈,而本汗的死会让结匈内乱不止,到时候你的姐姐能不能在那样的情况下活下来,可就是个问题了。”
“你在威胁我?”
凤柒眯眼,危险的看着勾寒异。
勾寒异笑着摆手,“不,本汗不是在威胁你。”
“这毒是你下的,你随时可以要本汗的命,本汗相信你有魄力弄死本汗,也相信你能够全身而退,但是你可以,你的姐姐可未必有这个本事,而且,你应该不知道,已经有人盯上你们姐妹俩了。”
“苏长情去结匈,对你,对她,都是最好的办法。”
“我会保护她。”凤柒不相信别人,只相信自己。
勾寒异但笑不语,“那你就杀了本汗好了。”
凤柒眸底森冷,银针微现,只要她一针下去,勾寒异必死无疑。
可同样的,苏长情……或许会面临更难以面对的情况。
就在她踌躇之际,门突然被撞开——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是不是想害我们结匈大汗??楚国皇帝,你必须给我结匈一个交代。”
楚皇走进来,失望的看着凤柒,“丫头,怎么回事?”
凤柒一点不慌的开口:“结匈大汗的毒很难弄,臣女需要时间。”
闻言,楚皇点头,他问道:“可有把握?”
楚皇也希望勾寒异死,但是他不能死在楚国,更不能死在此时,因为冰羽国的消息他还没有拿到手。
勾寒异,不能死。
“陛下,臣女要是救了结匈大汗,可以给臣女一个恩典吗?”
凤柒提出了不合时宜的话语,楚皇眸色微沉,“丫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就算是恩典也不该由她自己提出来,这让楚皇心中非常不舒服,何况他明白,这毒恐怕就是凤柒搞出来的,为了就是阻止她的姐姐苏长情远嫁结匈。
“陛下,凤柒救人乃大功一件,恩典不算过分。”孤夜白的话让楚皇心头郁气更重了。
自从遇到凤柒,孤夜白这臭小子越发的糊涂了,满心满眼都在这少女身上,难道他看不出来,凤柒身上背负了不少东西吗?
他有好多次都注意到凤柒眼底闪过的戾气和恨意。
凤柒她,对楚国皇室抱有敌意。
不过楚皇心里怎么想的,面上却是慈和万分,“恩典自然会有,等你解决了这件事之后,朕给你赐婚可好?”
“……”
凤柒只想当下把银针给甩到楚皇的脸上,给他扎成刺猬。
郁闷难散的凤柒把气都撒到了勾寒异的身上,就算不能弄死勾寒异,让他吃点苦头总可以的。
很快,勾寒异被她扎成了一个刺猬。
而且过程之中凤柒故意放大了他的痛感,勾寒异脸色青中变白又变黑,仿佛是个变脸人一样。
等过了快一个时辰,勾寒异狠狠吐出一口黑血,再次昏死过去。
结匈人慌了,一把要拽起凤柒质问她,“你到底对我王做了什么……嘶!”
然而还没碰到凤柒,就被对方银针扎了回来。
只能退避三舍,恶狠狠的瞪着凤柒。
凤柒淡声开口:“明日可醒,我在开一个方子,每日三次分次服用,十五日后便可排除余毒。”
听说要十五日,结匈人有些不高兴,不过也没有办法,这到底是楚国的地盘上,听说这天邑县主还十分受宠。
见事情解决之后,楚皇叫了凤柒和孤夜白去了他的龙潭殿。
“说吧,你想做什么?”
一进殿里,楚皇就冷了脸,对着凤柒问道。
凤柒刚要说话,孤夜白抢在她前头开口:“毒是臣下的。”
“你下的?”楚皇根本不信是孤夜白下的,他也没有理由,“你不要袒护她,你这不是帮她,是害她。”
“今日去找他下棋,谈及国事,对方对我大楚言语之间不敬,更说您……懦弱不善朝政,太子才是最佳的皇帝人选,臣一个不忿,就把之前县主给臣防身的毒给他下了。”
孤夜白一脸诚恳,“陛下,你知道臣的性子,何况对方这般挑衅属实不把我大楚放在眼里,这一次给他一点教训,也是为之后彻底的和平打下基础,省的他再有旁的歪心思。”
这一番话,堵得楚皇哑口无言,本来打算追责凤柒,如今都不好开口了。
凤柒:“……”要不是毒是她下的,她差点都信了。
这话,也就孤夜白敢直言不讳的说,且还是瞎编的。
过了好一会,楚皇平了心,正打算开口,没想到孤夜白又开口了,“陛下,虽然这毒是臣下的,不过功劳也是有天邑县主一份的,您一贯赏罚分明……”
“……”
楚皇脸色青黑,恨不得骂上一句粗话。
憋了一会,他沉声开口:“你跟县主都是有功之臣,你就算了,已经没什么可赏的了……”
“臣的那一份给县主便好。”
楚皇一口鲜血梗在喉咙里,最后挤出微笑,“可以,赏京中宅院一套,黄金万两——”
“陛下,臣女不要这些赏赐,”楚皇一听,心气儿微顺,这丫头还算有点眼力见儿,没想到,下一瞬凤柒的话差点没气死他。
“您把这些赏赐都给臣女的姐姐吧,她为楚国远嫁结匈,她才是真正的功臣。”
“既然如此,再封苏长情为平国公主,享公主一切待遇,食封地平洲。”
以臣子之女的身份获封有封号有封地的公主之位,已经是绝大的荣宠,便是看着这一点上,结匈也不敢慢待了苏长情。
平洲与天邑相邻,离结匈也算近,若是以后有机缘,苏长情还可回国住自己的封地去,也算是有了退路。
凤柒要的就是这个,既然远嫁不能阻止,就为苏长情争取更多的保障吧!
“多谢陛下!臣女替姐姐谢恩。”
“嗯,你们先回去吧。”楚皇一脸憋屈地摆手,恨不得把这两个小王八蛋踢出宫去才好。
凤柒识相离开,孤夜白临走之前,楚皇气呼呼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让他这几日都不许来宫里气他了。
等人离开之后,影卫落在楚皇脚边,单膝跪地。
“陛下,刚刚有人去了慈安宫,在县主和世子进宫之后。”
“朕知道了,”楚皇眸底浮现一抹沉冷,“太后总算是憋不住了。”
“您是故意让世子透露冰羽国的消息,就为了捉出那个人吗?”
楚皇话语沉沉,“不把他们揪出来,怕是楚京都不得安宁。”
“对了,你再去挑两个一等一的暗卫守在苏长情身边,听她差遣吩咐,务必保护好她的安危。”
影卫垂眸:“属下遵命。”
说完之后,身影一跃,消失在龙潭殿。
楚皇目光探出窗外,外头雨声不断,搅得他心绪异常,羽儿,你一定要保佑我的计划成功,保佑那几个孩子。
出宫的路上,孤夜白与凤柒之间无话,但是气氛可出奇的好。
孤夜白身形高大,手中持了一把墨伞,挡在凤柒的头顶,为她散去漫天的雨水。
凤柒难得没有避开,一直到宫门口,看到自家的马车和老韩头,凤柒才低低开口:“多谢世子出手相帮。”
孤夜白绯唇微弯,丹凤眼微微上扬,他贴在凤柒耳边嗓音磁性而低沉——
“不客气。”
耳畔温热的气息让凤柒有些不自在,心尖儿颤动如鼓,想推开孤夜白,却犹豫了。
老韩头坐在马车上,目视凤柒与孤夜白从宫门走出,两人靠的很近,他不由的疑惑,进宫之前两人还剑拔弩张呢,怎么一会子功夫,又似乎友好了很多?
莫非发生了什么好事?
“世子,”凤柒走到马车跟前,老韩头已经下了车,摆上软凳,她转头想要跟孤夜白告别,“夜深了,就此别过……”
哪知孤夜白撑着伞,先是伸手把她抚上马车,又自顾自的收了伞,跟了上来。
凤柒眨巴了下眼,似刚缓过神来,“你……”
“下这么大雨,你不会想让我走着回去吧。”
孤夜白把伞放在马车的角落,回身对上凤柒的眸,同时凤柒也注意到他的衣角和左侧肩头都被雨淋湿了,显然是刚刚为她撑伞的时候尽给她遮挡雨水,自己淋湿了。
为此,凤柒抿了抿唇,到底没赶他下车。
宫门口另一边,追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主子上了苏家的马车,连一个眼角都没给自己,不由的雨中凌乱。
“先去镇国公府。”
听到凤柒的吩咐,老韩头应了一声,一扬马鞭,骏马踏着雨水前行,前往镇国公府。
马车中,凤柒与孤夜白相对而坐,两厢无话。
凤柒看到孤夜白就想到他在勾寒异处说的话,她不是傻瓜,何况孤夜白从来也没有掩饰过自己。
只是——
凤柒垂眸,“世子之恩不言谢,日后有用得上凤柒帮忙的,尽管开口。”
她想虽然镇国公府是忠心不二的保皇党,可是孤夜白个人跟大皇子私交甚好,或许他是支持大皇子的,这跟她的计划也不算相悖。
只要高位之上不是独孤绝,便可。
以楚国目前的形势来看,几位成年的皇子中,大皇子是最为出色,也是最低调的。
他若成君主,与天下百姓来说都是好事。
“本世子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帮忙。”
凤柒抬眸望向孤夜白,昏暗的车间里,马车颠簸之间,有细碎的光落进车内,略微点亮孤夜白的容颜,映衬着他苍白的脸色越发的妖冶惑人,凤柒心尖儿腾的一跳。
似乎是少了一拍。
而眼前这妖精般的男人,缓缓凑近她,丹凤眼中满满都是她。
凤柒忍不住向后退,对方嗓音低沉,“别动。”
“……”
一贯伶牙俐齿的凤柒突然不能言语,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脸颊飞上一抹粉红,好在车厢内光线颇暗,为她遮了几分窘迫。
然而安静的车厢内,两人的心跳声相得益彰,清晰的让人可闻。
好在,镇国公府离皇宫不远。
两人僵持之下,老韩头悠悠的嗓音响起——
“镇国公府到咯。”
凤柒身形一松,眸色清明了几分,“世子若有需要回头尽管吩咐,天色不早了,还请回去吧。”
孤夜白深深的看着凤柒良久,最后薄唇吐出一个字,“好。”
之后,转身离开。
车厢内暧昧的气氛溢散,外头的冷风灌进来,让凤柒心神清明,她握了握拳头。
不可以动心,她一心要复仇,不可以动心。
好一会,她平复了心情,也将刚刚的一抹悸动给深压心底。
而出了马车的孤夜白唇角微弯,眉眼上下都挂着一抹笑意,似乎心情很是愉悦,追风估计刚刚在县主的马车里一定发生了什么让爷特别开心的事。
翌日。
凤柒起来之际,妲苏和凌冰端了温水过来伺候她梳洗。
“听雨阁那边有什么动静没?”
闻言妲苏摇头,“暂时没有,不过夫人传了消息说丫鬟里的确有不对劲的。”
“那就继续盯着吧!”
凤柒穿戴好衣裳之后,罕见的去给老夫人请安。
自从拿回长公主嫁妆之后,老夫人一直心情不佳,对凤柒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是她到底没蠢到家,明面上对凤柒依然如此,甚至为了做出慈爱的模样,让凤柒不用去请安了。
今天破天荒的,凤柒又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长寿院里,刚用着燕窝的老夫人,手微微一颤,眉心的快乐立刻消失无踪。
苏嬷嬷揣测主子的意思,轻声说:“要不老奴打发了二小姐吧。”
老夫人也正有此意,但是不知想到什么,她又让苏嬷嬷把人唤进来了。
“给祖母请安!”
红色的身影踏入屋内,领四周蓬荜生辉。老夫人看到凤柒,干巴巴挤出一抹慈爱的笑意。
“二丫头来了,快坐吧。”
凤柒依言坐下,苏嬷嬷上了热茶放在她手边,老夫人看着凤柒优雅的喝了一口茶,似乎没有说话的意思,心头略微浮起一抹不安。
“今儿怎么想起来过来了?”
这话说的,好似是凤柒不孝顺,平常不会来给她请安一般。
说出口,老夫人就后悔了,然而她梗着脖子没有丝毫的后悔之意。
凤柒不在意一笑,“多日没来看望祖母,是孙女的不对,昨日深夜皇宫召见,孙女奉皇命为结匈大汗医病……”
“什么?大汗可是有什么毛病?”
老夫人耳朵一竖,立刻打探起来。
凤柒唇角微弯,“自然是没什么大的毛病的,祖母为何这么紧张?”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老夫人忙咳嗽了几声,“老身只不过是担忧刚定了和平契约,若是这大汗出了什么事,这契约可就白定了。”
“祖母对两国邦交很是关心。”凤柒唇畔划着笑意。
在老夫人的眼中却无比的刺眼,总觉得这丫头似乎知道了什么,前来嘲讽与她。
不过老夫人是什么人,一向嚣张跋扈惯了,更是不会认识到自己错误的人。
“当然,毕竟老身是丞相之母,关心楚国有什么不对吗?”
凤柒点头,“自然没什么不对。”
老夫人刚落下心来,手中捧了茶想要抿上一口,便听凤柒继续道:“只不过没想到,祖母和父亲居然会干这种卖女儿的勾当,让孙女心里十分的难受。”
“呯!”
老夫人手中茶杯滑落,落在地上碎裂四分。
“你——”
“二丫头,有些话可要斟酌着说才行,”老夫人语带威胁,眸底深沉的看着凤柒,“不然的话,咱们这丞相府可就容不下你了。”
闻言,凤柒唇角微勾,点头认同,“祖母说的是。”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凤柒也不想跟老夫人多纠缠,这件事的主要黑手不是老夫人,她顶多算个知情者,找她也是没用的。
“孙女不打扰祖母清修了,先告退了。”
说完起身直接离开,老夫人望着凤柒的背影,微微捏紧拳头,“这丫头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老夫人,当务之急是不能让二小姐破坏这桩亲事才好,否则老爷的官途肯定会受到影响的。”
“对,你说的没错。”老夫人一听会影响到苏正德的官路,立刻清明了几分,“你带人,守在含烟楼门口,让人看住她,若非必要,不要让她出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