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您不知道，这两日孙女找了人盘点母亲留下的嫁妆，原本就差了许多，杜氏先是说母亲早年奢侈无度，自己把嫁妆用了七七八八，后面又赖到您的头上说都是您和父亲用了的，您奢侈，父亲是为了铺路。”
“什么！贱人你居然敢胡乱攀扯老身？”
老夫人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她反身看了杜氏一眼，对上她惊恐的眼神，啪的一下甩了过去。
“啪！”
响亮清脆的巴掌在众人耳边响起，杜氏恨意满满的看向凤柒，这个贱人，害她在下人面前丢尽了脸面，等着吧，等瑶儿进了东宫得了宠爱，她一定要弄死这个贱人！！！
“二丫头，你母亲的嫁妆祖母和你父亲是绝对没有动的，你放心，苏家这点规矩还是懂得，没得婆母夫君动用你母亲嫁妆的事。”
老夫人一巴掌打过杜氏之后，回头对着凤柒好声好气的说着。
不过她这话也属实不要脸。
杜氏有句话是没说错的，长公主早些年的嫁妆除了被她惦记挪用之外，苏正德和老夫人其中捞了更是不知凡几的好处，若真的追溯起来这苏家没一个无辜的。
凤柒知道长公主的嫁妆大概率的是要不完整的，但是不妨碍她为了长公主和原主出口恶气。
这次，她要让杜氏、苏正德还有老夫人人仰马翻，肉痛至极。
“祖母用了便用了，母亲是个孝顺的人，对于家人一向不会吝啬的，您是她的婆母，她孝敬您是应该的，但是——”
凤柒指着杜氏，“她一个小妾，凭什么呢？”
“第一天，悬差的珠宝首饰有无数，杜氏先说是母亲赏赐给给她们不少，意思那些差的东西都是我母亲赏了给她们的，可她偏偏说不出一个出处缘由时间来。您说可笑不可笑？”
“后面编不下去了，杜氏又说还有一些在库房里头，明日给我送来，第二日是给我送来了，结果呢？里头的宝石东珠都是近两年的，成色比我母亲的陪嫁差了无数个层次。”
“企图用鱼目混珠的方法来蒙混过去，孙女没办法呀，只能求太后外祖母做主，毕竟这么多年了，除了太后她老人家，谁能证明这些嫁妆还是不是我母亲之前的那些呢？”
“祖母，您就让孙女去吧！孙女不想让母亲在地下哭泣。这是她的嫁妆啊！女儿家的嫁妆都是留给自己的血脉的，祖母您想，若是有一天您发现您的嫁妆都被人以次充好掉了包，您会是什么想法？”
老夫人咬牙切齿的回：“我会想要杀了她。”
老夫人出身低微，但是在天邑的时候家族也算是有几分钱财的。她嫁给苏正德的父亲的时候，其实也遇到过跟凤柒差不多的事，只不过那时候的她没有任何本事为自己夺回嫁妆。
只能咽了这口血，以至于后来苏正德一朝成了丞相，她故意压着不让自己的哥哥进京，为的就是报复这件事。
所以凤柒这话，算是说到了老夫人的心坎上了。
加上凤柒又说了长公主孝顺她是应该的，这话无疑就是不会让她吐出凤半烟那些个嫁妆。极大的熨帖了老夫人的心房，一下子，对凤柒，她就升起了怜爱之心。
“杜氏，你身为苏家的姨娘，老爷看重你才将长公主的嫁妆让你负责代管理，可这不是让你起坏心思中饱私囊的，你赶紧把那些个调换的东西都交回来！否则，别怪我家法伺候。”
听到老夫人提及家法，杜氏颤了**子，可让她吐出那些东西来，更是没门。
她梗着脖子，不低头，“老夫人，二小姐，妾身当年收到的东西就是那些，你不能空口白牙的污蔑妾身啊，那些宝石东珠，凭妾身怎么能够掉包呢？”
闻言，凤柒挑了挑眉。
她就知道，苏正德也是有参与的。
那就更好办了。
“祖母，你看她还是死不承认，我就说这事不让太后做主是没人会承认的，左右母亲是长公主，当年给她置办嫁妆的老人儿应当都还在，我这就进宫让太后外祖母寻了这些人来，一个个仔细的盘点。”
“这事，不能污了丞相府门风，也不能堕了我母亲的声名。别回头在传出我母亲长公主的十里红妆都是次货！这丢的不仅仅是我母亲的脸面，更是楚国皇室的脸。”
此话一出，老夫人和杜氏的脸都白了。
开玩笑，借她们几十个胆子她们也不敢说楚皇室的嫁妆有问题啊！
何况，长公主的嫁妆的确没有任何问题，是被杜氏给挪走了。
杜氏咬着牙，神情遮遮掩掩。
这可怎么办？
老爷怎么还不回来啊？
正想着，就听下人通报：“老爷回来了。”
“老爷！！”
杜氏眼泡含泪，戚戚苦苦的看向正门处，那里，苏正德一身官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急急的冲到了二门这边来。
他听到老夫人派人说凤柒要进宫让太后做主，说是嫁妆被掉包了，当即脑瓜就嗡了一下，差点断线。
“凤柒，你又在闹腾什么？”
看到凤柒站在二门上，随时要冲出去，进宫的样子。
苏正德火了，他猛地大吼一声，期待将凤柒先骇住再说。
凤柒昂着下巴，眼眶似乎在发红，眼角有一粒晶莹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辉。
“父亲，杜姨娘掉包了母亲的嫁妆，这事，您管是不管？”
不等苏正德回答，她又接着说：“您要是不管的话，我便进宫找太后外祖母，求她老人家做主！”
“你说什么——”
苏正德眼珠一瞪，差点忍不住动手打凤柒，可他到底没敢伸手。
凤柒如今身份不同，非但是县主，在陛下跟前都十分得脸，听她的口气，似乎太后对她也看重起来。
这下子，这丫头更不能动了。
老夫人生怕苏正德糊涂起来包庇杜氏这个贱人，惹恼了凤柒，让凤柒寒了心，要进宫告状，立刻拉着苏正德嘀嘀咕咕将凤柒刚刚的话都说了一遍。
苏正德听的眯了眯眼。
凤柒这话，看上去是没什么毛病，可是老夫人不知道，杜氏之所以敢掉包不是因为她胆子大，而是自己在背后给她撑腰。
“凤柒，不管怎么样，你母亲嫁到我们苏家来了，这就是苏家的家事，你要闹到宫里去，这可是大不孝的事，你母亲一贯是个贤良淑德的女子，你莫非要给她脸上抹黑？”
闻言，凤柒冷冷勾唇，苏正德这话好不要脸，这是要她该跟她的母亲长公主一样“孝顺”苏家，将这事揭过去吗？
想得美！
“父亲，事关母亲的名誉和皇室声名，即便是顶了这不孝的名称，女儿也要上达天听，绝对不能让母亲九泉之下含泪。”
“你——”
苏正德没想到凤柒这般油盐不进。
老夫人拉着苏正德，低声说：“正德，这件事是杜氏搞出来的，你难不成还要包她不成？长公主是你的原配妻子，又是皇室中人，你不考虑她，还不考虑自己吗？”
苏正德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中利害关系。
关键问题在于，那些被他挪用的嫁妆，他怎么愿意吐出来啊。
那可是一笔巨大的数字。
即便是他贵为丞相，也是肉痛不已的。
凤柒知道，苏正德这些年用了长公主的嫁妆用的那是理所当然，想当然的以为是自己的东西，如今让他吐出来，这比要了他的命还要难受。
杜氏更甚，这些年靠着长公主的嫁妆她们母女的吃穿用度过的比嫡女都要高规格。
而她这个正儿八经的长公主之女过的却不如一个下人，何其不公？
她要让杜氏和苏正德将这些钱，都吐出来。
用掉的东西多年周转肯定有不少没了，没关系，她有嫁妆单子，一个子儿不能少的，给她赔回来！！！
“我们先回去，回去再说。”
苏正德想要把凤柒哄回去。
凤柒挑唇，“回去便回去，反正这件事您不说个清楚，我是绝对要告诉太后外祖母的，昨日我已经跟兰芝姐姐说了，兰芝姐姐说太后随时会为我做主。”
言语之间颇有小女孩儿家的赌气，更有为自己母亲正名的稚嫩英勇。
苏正德只觉得眼疼，他从没觉得凤柒这么难搞过。
然而没办法，他还必须捏着鼻子受着。
“行，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个说法，我们回去说。”
这二门处，太危险了，万一凤柒一个不开心又冲出去怎么办？
凤柒笑笑，下了台阶。反正她话已经说了，苏正德要是要钱不要命的话，她也不拦着。
正厅。
苏家除了主子们其他下人都被赶走了，刚刚那些个听了不少消息的下人之后一定会被封口或者处理。
凤柒坐下，看着首位上的苏正德和老夫人。
厅中，杜氏跪在地上，垂着脸，有点萧索可怜的模样，苏雪瑶一进来就看到自己的姨娘跪在地上，尖叫一声，“姨娘，姨娘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跪下？”
“父亲，祖母，姨娘是犯什么错了吗？”
苏正德眸色微暗，这个女儿是他最看重的，给予最大期望的，结果如今只是个太子良娣，且一直东宫没有迎娶的念头，还是这次，皇上下旨赐婚了苏雪宁为太子妃。
为她也加上了入宫吉日，便是太子妃入宫的那天。
两姐妹同一天进东宫，这可不算是什么好事，因为势必会有一个人失宠。
而失宠的可能性最大的便是苏雪瑶。
“你姨娘挪用夫人的嫁妆，还掉包以次充好，此乃家族大忌。”
“什么，这不可能，我姨娘不会犯这种错的。”苏雪瑶摇头不信。
凤柒见状冷笑一声，“三妹妹，你身上穿的金丝绸缎就是我母亲嫁妆里的陪嫁之一，还有你头上戴的百鸟朝凤金步摇，红宝石抹额，你脖子上挂的翡翠玉串，你手腕上带的白玉金丝镯。”
“这些通通都是！”
“你胡说，这是我姨娘的嫁妆，她给我带进东宫的嫁妆！！”
苏雪瑶捂着自己的东西，一脸警惕的看着凤柒，对于她的话，一个字都不愿意相信，她记得这些东西都是她姨娘给她的陪嫁，让她带进东宫之中长脸的。
杜氏微微闭眼，她没想到苏雪瑶这次过来会直接带上她之前给她的陪嫁之中的东西。
偏偏这些还都被凤柒认出来了。
在场的人神情都是一言难尽，秋姨娘更甚，她嫉妒的红了眼，若是那些年是她掌管的长公主的嫁妆，现如今吃香的喝辣的就是她和她的女儿宁儿了。
她的宁儿是太子妃，合该用这些好东西养着。
杜氏的苏雪瑶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给她女儿提鞋的货色罢了。
“哟，三小姐，你说这是杜姨娘给你的嫁妆，可这些都是二小姐母亲留下的，所以之前杜姨娘口口声声说的冤枉都算不得数了，如今这算是人赃并获了吧！”
秋姨娘含着讽刺的笑，一句句刺到杜氏的心房，恨不得将她踩到淤泥之中才好。
“你胡说——”
苏雪瑶咬着唇，她伸手扶着杜氏，疯狂的晃她，“姨娘，你说话呀，这些是你从尚书府带来的嫁妆对不对啊？”
“嗤！尚书府带来的，三小姐是选择性的失明吗？你身上穿的用的，哪样不是宫中才有的金贵东西。尚书府能有这样的好东西吗？何况，你姨娘当初来丞相府，可没什么嫁妆的。”
秋姨娘可是知道杜氏的生母也不过是个姨娘的。
“你给本小姐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苏雪瑶恼怒的看向秋姨娘，恨不得扑上去咬死她。
杜氏拉住苏雪瑶，低声摇头，“瑶儿，不要。”
她嗓音虚弱，吓了苏雪瑶一跳，她忙扶着杜氏，看着她苍白的脸，大声喊道：“姨娘，姨娘你怎么了？”
“头……头晕。”
杜氏软软的靠在苏雪瑶的怀中，虚弱至极的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华丽丽的晕了过去。
这一下，就尴尬了。
苏正德没想到杜氏居然会晕过去，他看向凤柒，“杜姨娘已经晕过去了，要不……”就算了吧？
“看样子父亲和杜姨娘还是不想给我母亲一个公道，没事，我去宫中找太后做主。”
凤柒毫不犹豫，直接起身要走。
苏雪瑶一听跳起来喊道：“凤柒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我姨娘已经被你欺辱的晕死过去了，你还想要怎么样？你眼里都只有你母亲的嫁妆，没有我姨娘的命吗？”
“难不成我姨娘的命还不如你那点死物重要不成？”
凤柒停下脚步，回头诧异的看着苏雪瑶，苏雪瑶以为她被自己震撼到了，冷哼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
就听凤柒说：“你这话说的，一个小妾本就是下人，半个主子，她有什么资格跟我的母亲相提并论，你是在侮辱我母亲长公主吗？还是在侮辱皇家，觉得皇家跟你姨娘一样……”
“凤柒——”
苏正德被凤柒的话给惊呆了，反应过来立刻厉喝一声，制止了她。
“别说了，瑶儿你也闭嘴。”
苏雪瑶悻悻闭上嘴，只是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满。
凤柒却没有听苏正德的话，直接开口：“既然父亲不想解决，那女儿便只好自己想办法解决了。”
“祖母，抱歉，孙女不想这样的。”
老夫人原本对凤柒还有些不满，觉得她是不是咄咄逼人了，她这话一出，她立刻想到自己嫁妆被人扣押一事，以及凤柒之前说的长公主的东西给了她都是孝顺，是应该的。
不由的，她就偏向了凤柒。
“正德！这件事，你必须要立刻解决！！”
“来人，拿水来，泼醒她！”
老夫人狠辣的看着躺在地上的杜氏，冷漠的下达命令，地上的杜氏抖了一下，显然是装晕的。
外厅听到老夫人声音的下人立刻应了一声是。
很快，下人便提着水桶过来了。
“泼——”
老夫人指着杜氏，加重语气的说，苏正德对此没有发言。
下人立刻应了一声，还没得来得及泼，就见地上的水幽幽转醒过来，时机拿捏的刚刚好。
“妾身刚刚是怎么了？”
老夫人冷笑一声，“你刚刚晕过去了，既然醒了，就说说长公主的嫁妆都哪去了吧！”
杜氏苍白着脸，眼神不停的飘向苏正德的方向。
苏正德捏着茶杯，一口接一口，就是不看杜氏。
看到这一幕，杜氏心头发寒，可让她承担下偷用公主嫁妆这样的罪名她怎么也不肯的。
故而她低着头，柔弱的开口：“长公主的嫁妆妾身只是代管，真的没有动一丝一毫呀！”
“没有？”老夫人狞笑一声，“那苏雪瑶的头上带的身上穿的都是哪里来的？”
“这……”
杜氏回头看了苏雪瑶一眼，之后转了身，对着老夫人和凤柒一字一句的说：“是老爷赏赐的！”
“噗——”
苏正德一口水喷出来，他死死的盯着杜氏，杜氏也看着他，眼神柔弱中带着无奈之意，一副被逼迫的样子。
对上凤柒看过来的眼神，苏正德忙解释：“这个，不是的，你母亲的嫁妆为父可没有动过，瑶儿身上的东西，是我赏赐的没错，可是直接从库房拿的。库房的钥匙是她的姨娘杜氏掌管的。”
这意思，他的确赏赐了，但是杜氏故意拿好的给自己的女儿，他也不知情的。
凤柒理解的点头，“父亲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现在我只想知道那些被以次充好的东西，都哪里去了？”
苏正德担心杜氏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立刻厉喝一声，“你放心这件事为父一定给你个交代，来人啊，将杜氏带下去，好好审问，一定要将东西问出来。”
不等凤柒说话，苏正德就起身，“你且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明日就给你个答复，可好？”
苏正德觉得跟自己的女儿打着商量说话，十分屈辱，然而没办法，他不敢将这事捅到皇宫之中去，除非他头顶的乌纱帽不想要了。
“可以是可以，但是，父亲，那些东西若是没有了可怎么办？”
苏正德诧异的抬眸看向凤柒，“……你这话是何意？”
她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
凤柒无辜的看着他，“这么多年了，杜姨娘肯定花了不老少了，母亲的嫁妆肯定不能完好无损的回到我的手中的呀……”
“那你的意思是？”
苏正德心头微喜，莫非这丫头到底不忍心闹大，打算揭过去了？
那自己得做点样子出来，狠狠惩罚杜氏，这件事，恐怕就能过去了！
他想得倒是美，凤柒唇角轻勾，拿出一张单据来，说：“这是账房先生对我母亲嫁妆的估价，若是有些寻不回来了。到时候直接折了银子就好，我也不想弄的人尽皆知大张旗鼓的。”
“只要属于我母亲嫁妆的份额，一丝不差的回来，便可。”
这句话，让苏正德眼皮狂跳，他伸手接过单子，粗略一看便觉得心口窒息。
他怎么从来不知道凤半烟的嫁妆居然值这么多钱？？？
“你放心吧，这些东西不会差了你的。”
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苏正德抬手，杜氏被人拖了下去。
凤柒也没咄咄逼人，静静等待苏正德的处理方式。
老夫人见状喊了凤柒跟她一道去长寿院，想要私下里在好好探探凤柒的口风。
长寿院里，老夫人让凤柒坐在自己的身边，态度和善无比。
“二丫头，你母亲的嫁妆……杜氏做的的确是过分了，你父亲一定会帮你做主的，你大可放心，至于太后那边，她老人家日理万机，还是不要麻烦为好。”
“祖母说的是。”
凤柒低垂眉眼，似乎恭顺的紧。
老夫人见状心头微微放心，语气捎带试探，“对了，杜氏之前说你母亲嫁妆里不少东西都孝敬给了我……”
“孙女明白的，母亲的孝心孙女不会质疑。不过杜氏偷偷贪下的东西，孙女绝对不会放弃。”
凤柒平静的笑着，这话明晃晃的告诉老夫人，想要保住你的东西，就闭嘴。
老夫人重重点头，“你说的是！一个妾，居然敢对夫人的东西起了觊觎之心，的确该好好整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