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二人用过早饭后再度出发,可欢颜发现,那个叫展凌江的男子没与他们同行,当然这不是她关心的事情。
欢颜将车帘拉至一旁,以便能看见外面的景色。马车驶出小镇,跃进眼帘的是一路平原,零星的村庄在绿野里静默着,马车驶过,偶尔会惊起路旁的小鸟。
恍惚间她以为自己正坐着大巴驶在回乡的路上,蓝天白云,一望无际的小麦在风里舞出一层层碧浪,当她背着行囊跳下大巴的时候路旁仍有一个拄着拐杖翘首以盼的身影。
可是,那个陪了她二十年,与她相依为命的人已经不在了。她庆幸,奶奶先她一步离开,不管是生离还是死别,都只有她一人承受。总之,不论是在哪一个世界,她都是孑然一身。想到这儿,她眼眶微红。
望着窗外许久,她眨眨眼,再回过头来时已换上了另一种神色。
北羽澈迅速将目光从她脸上收回,佯装牵了牵袍袖的褶子。
这王爷不光有洁癖,分明还有强迫症,谁会无聊到注意他衣服上有几道褶子?
欢颜盘腿而坐,歪着头盯着他看了半晌。
“王爷,您昨夜似乎没有睡好啊?看,都有黑眼圈了,不会是担心在睡梦中丢了性命吧?不过您武功这么好,应该是可以高枕无忧了。”
北羽澈下意识地想抬手遮挡一下眼睛,但突然发现她脸上促狭的笑意,便立马住了手。方才明明见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但瞬间便又换了一副欠扁的模样,但不管怎么看与画像上那个人的神态都有太大的差别,倒不像是同一个人。
北羽澈将软垫移了个方向,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斜倚在垫上,故意对她的话不做理睬。
脑际忽然灵光乍闪,他陡然生起一股促狭之意,于是略偏了头看着她不紧不慢地道,“昨儿半夜客栈里似有人练嗓子,声音似男似女,如同鸭鸣,所以害得本王一宿都没有睡好。我看颜儿姑娘精力旺盛,想必昨夜睡得太沉,所以没有受到惊扰吧。”
“练嗓子?”欢颜一怔,她确实没有听见。
“嗯。”北羽澈点头,“声音不小,所以本王依稀听得几句,‘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欢颜面上飞起两朵红云,念这诗的除了她还会是谁?她赶紧随便找了样东西转移他的注意力,指着窗外脱口道,“看,飞机!”
“飞……机?”北羽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唇边泛起一抹得意的笑意。虽然不知她在说什么,但他显然看出了她的小小算盘,但也没有拆穿,心道,罢了,这次就放过你吧。
见北羽澈没再提起夜里的鸭鸣,欢颜又欢然了,对她来说,好不容易逮着一个王爷,肯定要挖挖宫墙内的八卦,比如宫闱秘史之类的。可惜这男人口风紧得很,尽同她讲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情,不过好歹从他口中得知,当今皇上最喜爱的两位皇子是煊王北语破和太子北羽羲和。
想起二人这一路同行,她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便忍不住问道:“对了,我们好歹同生共死了一回,也算是生死相交的朋友了,可我到现在连王爷的名讳都不知道,您的名字是需要特别保密的吗?”
北羽澈微微一笑道:“熠王北羽澈,颜儿姑娘难道不曾听过?”
“这个……”欢颜讪讪笑道,“小人平素只关心温饱,所以对这些并没有太留意。”
知道我是熠王,竟然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北羽澈莫名地有些不悦,不过继而又想,他这熠王的身份也不是多么光彩,她不知道也好。
“对了王爷,我昨日在路上遇见煊王,见他领了好多骑兵,像是出征的样子。既然皇上这么喜爱他,为何还忍心让他领兵打仗呢?两军交战,总有伤亡,万一有什么闪失,难道皇上不心痛吗?”
提起北羽煊,北羽澈似乎来了兴致,“颜儿姑娘难道没听过荆北的战神北羽煊?自十六岁上阵杀敌,他可从未输过。”
“听过,当然听过。”欢颜随口附和道,其实她何曾知道这些。不过听到这,她心中竟生出一股凛然之意,十六岁便上阵杀敌,那该有多大的胆量和气魄啊!
只听北羽澈又道,“原本父皇有意立他为太子,可惜他生性残暴,六年前荆北与南玥国一战,便是他率先攻破了皇城盛京,下令屠城,城中老弱妇孺,皆无生还。皇上一怒之下,才另立了各方才能都不如他的北羽羲和为太子。”
听到这儿欢颜全身泛起一阵寒意,这么帅的一个人竟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北羽澈脸上带了笑意道,“你不用害怕,以我对他的了解, 他虽说是冷漠了一点,但还不至于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所以我一直很怀疑那个下令屠城的到底是不是他。”
“一个人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即便是变了,也极有可能只是做给别人看的。说不定什么时候他来个惊天大 逆 转,变成了太子呢?”
欢颜的话里带了些轻蔑和嘲讽的意味,毕竟电视剧里这样演的太多了。
北羽澈收起笑,吓唬道:“就你刚才说的这番话,若是传到煊王耳朵里,便能要了你的小命。”
欢颜斜睨他一眼,“你身为王爷,背后议论就有理了吗?方才的话要是被别人听到了,还以为你熠王有什么想法呢!若是被某些不怀好意的人拿去大做文章,你这王爷还做不做得成都该另当别论了。”
“你这是过河拆桥吗?若不是你问起,本王会和你讲这许多?”
原本这些事他是不该向外人讲的,但不知为何,听她提起煊王,他便口无遮拦地讲了出来。
欢颜抿唇一笑,“你是王爷,小人问你,你大可以不说的啊。”
故作不解的口吻,分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北羽澈不禁语塞。
他北羽澈何曾让别人在嘴上占了便宜去,可自打遇见这小妮子,便几次受她压制。
一旁的欢颜铃铃笑着,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抹红晕,只是这一笑显得下颚愈发小巧了。
北羽澈看着一旁笑得甚为得意的女人,目光突然变得深邃,在嘴上失了势,他自然该从嘴上讨回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