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岩寒示意段月书把人放到地上,还脱了一件自己的外袍叠好给这怪人作枕,二月中旬的天气还十分冷,苏绾琴心疼地看了一眼段岩寒身上单薄的衣物,不禁气不打一处来。
她眼神瞥到罪魁祸首,樱桃小嘴一张就开始阴阳怪气:“段月书段好汉,刚才还说就算碰上具死尸都不惧,这位可还能喘气儿呢。瞧你吓得,方圆十里的鸟都给你叫飞了,还把人都给踢坏了,这下好了吧,还干活儿呢,咱就在这开医馆,专治您段大少爷踢坏打坏的平民好了。”
段月书被她一顿说,脑子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一时间想不到话来骂回去。他看了看站在苏绾琴旁边特意给她挡着风的自家大哥,深知他的心就是偏着苏绾琴的,不可能帮他说话,于是他鼓着气四下看了一圈,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装作一副花容失色的样子往后退了退:“有蛇啊!苏绾琴你旁边有蛇!”
苏绾琴顿时寒毛倒竖,尖叫着朝段岩寒扑过去,整个人都埋进他怀里,挂在他身上。
段月书:“?”事情怎么超出了他设想的范围。
段岩寒巍然不动,神色有些僵硬的把挂在他身上的苏绾琴托好,却并没有其他动作。苏绾琴反应过来段月书是在骗她,便气呼呼地跳下来要去追打段月书。段月书暗道不好,叶冰凝和段岩寒向来不准他向苏绾琴还手,也不准苏绾琴随便动他,今日段岩寒没有阻止苏绾琴,那他可不是要站着挨打了?!
段月书逃跑前最后看了一眼自家大哥,投去求救的目光,但他大哥却仍旧站在原地,神情有些木然和迟滞,接触到段月书的目光时甚至有些诡异的愉悦。
好像是在回味什么一样。
但段月书很快没有精力去想那么多了,因为苏绾琴已经往他身上用力掐了一把,他吃痛地嗷了一声,逃得更快了,他悲惨地第不知道多少次地想着:他肯定不是他哥的亲弟弟!
赫哲昀醒来时,先感受到的是后脑处剧烈的钝痛感,然后就是全身细细密密的疼痛,和身下疯狂颠簸的地面。
他费力地抬起眼皮,但眼前只是一片混沌无比的黑暗,他什么都看不清。
“唔……”
黑暗带来的不安让赫哲昀想转头看看别处,但却让他拉伸到后脑勺的伤口,神经像被一个巨锤狠狠锤了一下,他不禁痛得呻 吟了一声。
但这一声却让旁边起了动静,他只听到细细索索的声音和低微的说话声:“他醒了吗?要不要看看他?”
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赫哲昀混乱不堪的脑子中挤出一丝清明,分析着眼前的局面。
段岩寒终于摸出了一个火折子,打开吹了吹,一簇热烈的火苗瞬间点亮了漆黑的车厢,借着这抹火光,赫哲昀看清了这两人的面容,男人俊朗高大,女人稚气可爱。
他们是谁?
赫哲昀头痛欲裂,却还是在脑海中拼命搜索着有关于自己的记忆,但他想了许久,也没有想起来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本能地对陌生人的存在感到不适和警惕。
赫哲昀因为因为身上的伤处太多发烧了,他嘴唇都干得起皮,却还是干哑着声音问道:“你们是谁?”
苏绾琴的脸色顿时变得疑惑起来:“你不先问问自己怎么了?”
赫哲昀虽然不记得任何有关自己的事情,但是与生俱来的本能让他天然地就不相信别人,他固执地问道:“你们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段岩寒皱了皱眉,他察觉出这个人的反应有些奇怪,好像是失去了某段记忆,于是他开口解释道:“我们是上桃山采药的医修,在桃山山脚捡到的你。你浑身是伤而且失血严重,我们才将你带回我们回城的马车。”
苏绾琴对这个毫不客气的陌生人没什么好感,段岩寒用叶冰凝给他们的珍贵的保命丹救回了这个人,他却对他们怀有这么强的戒备之心,让她顿时就心里不爽快起来:“你伤得那么重,可是段大哥给你用了很珍贵的药才保住一条命的,你倒好,一醒来就跟我们要对你做什么似的这么不客气,这位老兄,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身体是什么情况,我们就算想卖你也得有人要吧?”
她语气不好,听得段岩寒直皱眉,他把脸一板,声音也变得清清冷冷起来:“绾琴。”
苏绾琴因为这一声顿时蔫了,想霜打了的茄子一样低下头,她不高兴地努了努嘴,没再说话。
赫哲昀听了她的话倒也安静了下来,他感受得到现在自己的身体有多糟糕,但是这不代表苏绾琴说的话他会信。只是……赫哲昀动了动手指,就算自己想现在离开,貌似也做不到,还是既来之则安之吧。
于是他闭上眼睛,装作晕厥,不再同这面前的二人交流。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不多时就到了城门口。从孙少钦拷问完赫哲昀的心腹起,郾城各个城门都进入了戒严的状态,几乎是只许出不许进了。段月书坐在车厢外面驾车,恰好今日守城的兵士就是他曾诊治过的一名兵士,两人顿时热火朝天的寒暄起来。
兵士朝段月书憨厚地笑着道谢,顺便问了问他车厢中装的是什么人。段月书把帘子一掀:“喏,我哥、王妃的徒弟,还有一个我们在桃山山脚下捡到的人,好像是失足从桃山山道上掉下来的,伤得很重。”
火光不怎么亮,兵士大致地看了几眼,便大手一挥让他们过去了,所以他也没看清,马车中躺在地上那个头发蓬乱,满脸脏污之人就是军营中发放的追捕令中排在首位的要犯——赫哲昀。
马车过了城门,段岩寒的眼皮突然急促地跳了跳,他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他伸手按了按眼窝,外面突然吹来一阵风把马车帘掀起,像要预示着什么似的,段岩寒顺着这风将视线投出去,只隐隐约约地看到外面的街道中一盏灯火旁边似乎是一张缉拿告示,但马车走得太快,只一眼他也没看清。
他不在意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