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已黑透。
她闭了闭过度紧张的眼,缓了缓神经,又坐在桌前提笔写了一道药方,字迹娟秀却又带着一种行云流水的大气,萧宸朔知道,这白家长孙的命保住了。
江逐月歇下来后,整个人都有些疲乏了,她揉了揉额角,起身往外走去,剩下煎药的事就交给他们白家人自己吧。
房门一被推开,屋外焦急等待的众人顿时从椅子上窜了起来。
“哎呀,我的诺儿怎么样?”白家夫妇开口就问。
江逐月不想多费口舌:“放心,已经没有大碍,照着这副方子一日三顿药,找人替他每天换一下手臂敷的药粉就好。”
交代完了,她抬脚就要走。
却见一位威严的老头朝自己走过来,头发没有一丝斑白,被梳的井井有条,身材魁梧,明显中气十足,此人穿着巡抚的官府,正是那江南巡抚大人白城武。
“你就是救了我孙儿的大夫?”白城武开口,浓浓的官腔,满脸不信。
江逐月无奈,果然还是碰到了官府的人,而且好巧不巧,这人竟还是白家人,早知道她就事先打听打听白家的情况再出手就人,总不至于现在这般被问个措手不及的好。
她顿了顿,轻声道:“正是,大人。”话语间多了一丝紧张。
既然事已至此,只好装傻充愣,演好这农村乡妇了。
白城武睨视江逐月,这村妇,才和他讲了一句话就紧张成这样,胆子这么小,并不像他儿子儿媳所说那样与众不同,气质逼人啊?
他正要摆手放她走,却不想进去看白诺的白夫人惊叫一声:“啊!”
白城武顿时脸色一变,跟着他来的几个一身兵服的啰啰瞬间上前围住了江逐月和萧宸朔二人。
白城武大步流星往房内走去,沉声问道:“何事惊慌?诺儿怎么了?”
只见白夫人真软弱无力的靠在白大少怀里,一脸惊容,花颜失色,她颤巍巍的伸着白皙的玉指指着那房内桌上一盆血肉模糊的东西。
那里面是萧宸朔将瘀血,腐肉还有那些虫卵都装在一起,乍一看的确恶心。
白城武这等见过世面的一时也有些不能接受,他压下体内翻涌的不适,脸色更沉,他朝着江逐月威压开口:“这是什么?你究竟是如何救的我孙儿?”
江逐月微微叹气,有时候越想躲的,就越是躲不掉。
她在心里斟酌片刻,要萧宸朔假装一个农夫明显不可能,他可能宁愿杀出去硬逼问出蛊人方再找地方藏身,面对这白城武,只能靠自己。
好在萧宸朔也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乖乖的低着头站在江逐月身后,一声不吭。
“快回答啊!你这个贱妇!我儿明明是中毒,你竟敢割他的肉!”白大少亦是气愤不已,出口叫骂。
江逐月顺着他的话将头低的很深,她拱手哆嗦着道:“回…回大人,民妇是用了乡间的土法子,剖肉放血,才能将体内的毒都完全排出来啊!”
她一脸惊恐的抬头,眼直直的望着白城武:“大人明鉴,民妇来之前,全城的大夫都没把握治小少爷,我进了房见小少爷命悬一线,想救活他自然是顾忌不了用什么法子的啊。且这法子虽是看着慎人了些,但是是我们那顶管用的,民妇割的全是腐肉,放的全是毒血,那些坏东西若是一直在小少爷体内,小少爷定是好不起来的。”
此刻房间众人都恢复了镇定,心下也明白了江逐月做的并无问题。
白夫人有些疑惑,她看着现在做小伏低的江逐月,和刚刚那个自信而不张扬的大夫模样截然相反,难道真是岳父大人气压太过强,把她吓破胆了?
一直站在一旁的主持一时眼里闪过一丝痕迹,他越来越看不懂这二人了,等这事完了,还是赶紧让他们离开的好。
江逐月见白城武还不松口让她和萧宸朔走,脑子一转,似无意间开口道:“还有那黑色的虫卵,若是在小少爷体内多待一会儿,可就要孵出小虫子了,民妇有幸在外乡人那里听过这种西域的虫,不知这次怎么飞到了江南,这可怜的小少爷,我也是心疼他遭此横祸才痛下狠心如此行事的呀。”
一边说着,江逐月一边有模有样的掉了几滴眼泪。
“你说什么?”敏锐如白城武,一下就听出了江逐月话里的问题所在。
江逐月假装被吓冷,支支吾吾的想从头再讲一遍。
白城武一脸不耐:“你说这虫是西域的?”
江逐月顿时点头不止:“是啊是啊,我们老家那边外域的往客很多,我这做大夫的每日接触各种各样的人,自然就跟他们熟悉些,那虫子跟蜜蜂长得很像,但是个头略小一点,仔细瞧还是能瞧出来区别的,但外域的人说,这种虫,是用来杀人的…”
声音到后面越来越小,似是害怕白城武责骂。
一边白夫人绞着帕子,喃喃自语:“这么一说,我确实记得,那蛰诺儿的虫体型小一点,我当时还奇怪,这小蜂子的毒居然那么强,诺儿直接就昏了…不想现在看来,竟又是一回事了。”
白城武皱紧了眉头,西域的虫,来了这江南,谁都不蛰就蛰了他的孙儿,难道是…?
“主持,这两日有没有什么外域的人来烧香拜佛?”他回头问道。
主持心中一转,缓声道:“这要问问我那些守门的弟子,阿弥陀佛。”他虽没有抬眼打量那江逐月,但心中已是明了,她这看似随意的一席话,将他们夫妻和整个月老祠的人都摘干净了,又给了白家人线索去找真正的嫌犯,加上白家长孙的救命之恩,白家人再怎么吹毛求疵,这时候也不能将她们二人罚了去。
真是计谋深算啊。
果然不出江逐月所料,那白家的人瞬间都被那虫子的事吸引力目光,白夫人怔愣着眼,喃喃道:“是有人专门要害我诺儿…是你那几个兄弟,见不得诺儿这个嫡长孙!定是他们!”
后面声音越说越肯定,一脸痛意的扯着白大少的衣袖:“你还这般窝囊无用!诺儿都差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