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又过了一柱香,那边传来白家人暴怒的呵斥声:“该死的!这全江南的大夫都在这儿了?”
“回…回少爷,小的们确实跑遍了城里,能请来的都在这儿了。”
白大少猩红了眼,凶神恶煞的一眼扫过所有瑟瑟发抖的大夫们:“当真一个能治的都没有?”
那些大夫左右相趋,都望到了对方眼里的惆怅和无奈,顿时哀声一片,连连摇头。
给白诺诊脉的所有大夫都拿不定法子,对这毒没有一分的把握,若是就这么任这毒在他体内,也许还能用参汤吊着活个两日,若是他们用这万分之一的把握去赌一把救治,那可分分钟就能要了他的命啊,到那时,可就真的成了这白家长孙身死的罪魁祸首了。
白大少无法再忍:“拖出去…拖出去!都是废物!还做什么大夫!”
白夫人早已要崩溃,久见大夫没有办法,一下子也跟没了支柱的散架子一般,瘫软在白少爷怀里。
她满眼的不信,转头一脸恨意的瞪着主持,疯魔似的就要扑过去:“都是你们这破庙招的蜂子!你们还我诺儿!还我诺儿啊!”
几个小僧连忙上去阻拦:“施主休要无理!”
江逐月长吁一口气,仔细又将脸抹的黑了些,又检查了自己的打扮,与平时判若两人,这才提溜上药箱要出门去。
“我随你一起去。”萧宸朔亦起了身。
江逐月摇摇头:“不用,只当我是个普通大夫。”
萧宸朔不依:“那白家的现在恨意冲天,没个轻重,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顿了顿,他又道:“昨日主持已经见过了我们二人,若是此刻你一人出去,他怕是也会起疑。我知道你只不过为了救那孩子一命,但若是能借此机会让主持放下戒心,何不试试?”
萧宸朔有理有据,让江逐月再找不到借口拒绝,她顿了顿脚步,又回头朝萧宸朔走过去,伸手沾了一把那黑乎乎的膏体,一把抹在萧宸朔的俊脸上,一边抹一边揉搓,俨然一副将他当了出气团子一样。
“噗嗤。”江逐月被逗笑,刚刚那有些沉重的气氛也被大乱,她转过身去,朝背后道:“快跟上,时间不等人。”
那边厢房闹得不可开交,主持虽被小僧护在中间,还是一脸淡淡的愁容,他手里的佛珠越转越快。
“住手。”江逐月抬腿见状,就清淡开口阻止,声音不大不小,却能让厢房的所有人都听得真切。
那白大少手里要扇下人的动作一顿,转头望去,见一身粗布补丁,满脸黝黑的女子,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挺的男子。
可惜,这二人似乎隐约让人感觉气质不俗,但打扮太俗,农家模样,眉眼五官都黑的瞧不清了。
白大少一时觉得更加气愤:“你是什么人?敢在这指手画脚?给我轰出去!”
主持远远的看着,身边缘悟一脸惊讶,他压低了声音对主持道:“师父,那不是昨天那两个要求见您的?”
“阿弥陀佛…”主持眼中神色复杂,他对着缘悟微微摇头,低声呢喃:“不可说也。”
那在地下跪着的下人转眼又要爬起来,却听那女子淡淡开口:“我是大夫,你们不是要找大夫吗?”
那白大少又愣了神,大夫?还是个女子?
他一脸不信,想这等身份的,就算真是大夫又怎可能有什么真本事,定是为了钱。
他挥了挥手,一脸不耐道:“滚滚滚,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我儿子启是你这种乡村农妇能瞧病的?”
“还未让我试试就急着赶人走,也罢,看来这位也不是真想救子吧?相公,走吧。”江逐月还是声音清清淡淡,却突然让人觉得她的话间,深有几分把握似的笃定。
她话落人已转身,毫不犹豫。
此人言行举止,似乎不是为了钱?这一丝怪异的感觉浮上白大少的心头。
白夫人突然开口:“站住!”
“怎的?”江逐月止了步,侧头开口。
“你有把握,能救我的孩儿?”白夫人声音还有些哽咽,是生生止住的哭,说她病急乱投医也好,说她被江逐月的语气震慑了也罢,她突然就很想给眼前这女子一个机会试试。
江逐月轻笑了起来:“哪有大夫见都还没见着病人就能知道自己有无把握的?若真有人这么说,定是哄骗人的。”
白大少顿时脸又黑了,这女子在耍人吗?
却听江逐月话音一转,眼神也坚定了:“但你若是问我对蜂毒有无把握,那我倒是能肯定的说,最少八成以上。”
一句话让白夫人和白大少都听到希望。
白夫人赶忙拉着白大少的衣袖道:“快让她进去试试吧!不管如何,诺儿的命要紧啊!”
白大少亦是点头,明显是同意了,不想江逐月还是站着原地,一动不动。
白大少和夫人面面相觑,有些急:“又怎么了?快进去啊?”
江逐月盯着他们二人,沉声道:“我要二位答应一件事。”
呵?果然还是有事求的,白大少顿时又一脸鄙夷,他不耐的开口:“要钱等你治好了我儿子再说,别在这废话了,该你的少不了!”
江逐月勾着嘴角,笑意却达不到眼底:“非也。”她抬眼扫过旁边瑟缩站成一团的大夫们,语气变得坚定:“我希望二位能放了这些大夫,他们虽治不了蜂毒,但对于江南来说也都是有名的大夫,治不好病就要被罚,应该没有这个道理。剩下的交给我就够了。”
白大少愣了,他没想到竟是这么个要求,恍惚间点了点头,那些大夫见得了首肯,顿时一嗡而散。
房里一时间也清净了,江逐月这才迈步进了内室,身后萧宸朔一直不做声,只是安静的跟着。
两人进去后,白家夫妇和主持一行才紧跟着也入内。
内室,只见白诺脸色青黑,嘴唇也已经变得乌白,呼吸见气息紊乱,三轻一重的,像随时都要断气一般。
那白夫人一看见床上的儿子眼泪就啪嗒掉个不停,她不停的用手帕去擦拭,却越擦越是悲伤不已。
白大少心中也不好受,一边搂了搂夫人,一边皱眉望着床上,毫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