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如同往常一样,服装厂的工人们,踩着上班点儿到了厂里。
工人们一边推着自行车进厂,一边高声大气地互相打着招呼——这些天,因为厂子里效益不错,每个车间的工人,都补发了几个月的工资,这让他们的生活压力瞬间缓解了很多。
一些性格乐观的,甚至重新对未来燃起了希望。
“我这几个给我孩子,和我公婆都买了几件儿新衣裳……”
“我给我儿子报了一个书法班,我对他没别的要求,就希望他字儿写的好看点,别像我……”
“我想带闺女出去玩几天……”
工人们议论议论纷纷,其中也有不少人,对白展大加褒奖。
“哎,你们听说了没?据说,咱们最近能补发工资,全都是因为,第十七车间的白主任!”
“我听说了!据说,现在所有车间都这么忙,全都是在做十七车间的订单!这个款式,就是十七车间做出的爆款!”
“那前阵子咱们厂回来钱,不也是十七车间的一个爆款吗?这么说,白主任这么短的时间里,已经做出两个爆款来了?”
“好家伙,白主任这么年轻,就这么厉害啊?”
“谁说是两个?其实,仔细算下来,应该是三个!”
正当人们议论纷纷的时候,一个男工高声道:“最早的时候,白主任是把咱厂那批肥又丑改了一下,弄成爆款卖掉了!”
“再之后,这不是没得卖了吗?他又在肥又丑的基础上做了一款裤子。”
“现在,这是第二代了!所以呀,严格意义上,一共是三款!”
工人们一阵哗然。
“这么短的时间,三个爆款?以前老白主任在的时候,也没这么离谱吧?”
“三款!十七车间这个主任太离谱了!”
工人们正议论间,忽然有一个工人在布告栏前喊了一句:“大家快来看,这什么意思啊!”
布告栏的位置,在厂区的入口位置。
平日里,厂里有什么通知、消息,都会通过这个布告栏发布。
平日里,人们已经习惯了,上下班的时候,要看一眼布告栏。
这时候,听到有人在布告栏前高喊,人们纷纷朝布告栏涌了过去。
站在人群最里面,那个识字的工人,已经愤怒地大喊起来了。
“进入工厂时间不满三年者,全体去人事处报道,办理离职手续?为什么啊!”
工人们顿时炸了锅!
“为什么啊!”
“凭什么!”
“我们哪里错了!”
“勤勤恳恳干了这么多年,现在说让我们走,就让我们走,凭什么!”
有些工人直接流出了眼泪:“我全家老小都指望着我这点儿钱呢……怎么这样啊?前面的钱没法完,现在又要赶人走?”
“厂子的效益不是已经好起来了吗?为什么还要赶我们走啊?”
一群工人喧闹起来。
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去办公楼!找厂领导要个说法!”
顿时所有工人都山呼海啸起来。谷
“去办公楼!”
“找厂领导!”
他们呼喊着,渐渐汇聚成一股洪流,朝着厂办的方向汹涌而去。
等到所有工人都离开布告栏后,只留下五六个姑娘,还站在布告栏前。
脸色苍白,神色忧虑。
是十六、十七两个车间的姑娘们。
“为什么会这样啊……”一个姑娘一脸担忧,抹了一把眼泪,“咱们也要离职下岗了吗?”
“不一定吧,我觉得咱们两个车间,可能不一定。”另一个姑娘说道,“咱们两个车间,说白了是受到白主任直接指挥的,哪怕出这种事,也应该先找白主任问清楚,不能人云亦云。”
“说得对。”一个肤色较深,身材很好的姑娘,第十七车间的一个班组长,周婉,对周围其他姑娘们,勉强笑了一下:“咱们和其他车间情况不一样,咱们一直是在受白主任指挥,厂里说的,不一定是对的!走,咱们先回车间,等白主任来了,就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周围的几个姑娘仍然一脸忧虑。
周婉拉了身边一个姑娘一把:“走吧,在这儿杵着也没用啊!”
她连拉带拽忙活了半天,姑娘们终于全跟着她,回车间去了。
而此时,在厂办公楼外的空地上,已经挤满了人群。
喧闹的声音响彻云霄。
“请厂领导出来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让我们离职!”
“我们犯什么错了!”
“明明厂子效益这么好,却要赶我走?居心何在?”
张副厂长站在自己办公室里,他靠着墙,稍微探出一点头,看着下面喧闹的人群。
每当人群齐声高喊,他办公室的玻璃就会簌簌发抖。
张副厂长看着那块簌簌发抖的玻璃,感觉它随时都有可能被震碎似得。
他忍不住了。
他快步走到桌前,拿起电话,拨通内线:“让保安部的老胡,带几个保安来一趟我办公室!”
很快,老胡带着几个保安进了张副厂长办公室。
老胡对着张副厂长弯了弯腰:“张厂长,您找我?”
“外面那么多人,你也看见了,我现在命令你,组织起保安,护着我离开咱们厂!”
“哦,这个事儿啊。”老胡一挑眉,“我明白了。”
张副厂长这时候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拎着包急急忙忙往出走:“赶紧的,我担心一会儿事情控制不住……”
“等等!”老胡在张副厂长身后喊了一声,挑着眉,慢条斯理地对张副厂长说,“张厂长,您要想走,您自己走好了。赎罪,您这要求,老胡我办不到。”
张副厂长浑身一颤:“老胡,胡队长,你说什么?”
“我说……办!不!到!!!”老胡一个字比一个字声音大,等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呸!”他冲着张副厂长一口口水吐了过去。
张副厂长猝不及防,被那一口吐在了脸上。
张副厂长无比狼狈地后退了几步,疯狂地用袖子擦着脸:“啊!混蛋!姓胡的,你疯了吗!”
“我就是疯了!”老胡平时一向佝偻的身子,这时候挺直了,他抬手指着张副厂长,“你个老东西,算计了全厂人,现在还要求我保护你?那我以后还怎么抬头见人?”
他昂着头,招呼了保安队扭头离开办公室:“老东西,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保护你,你今儿啊,甭想从办公室里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