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性的朱砂……沈意有点晕眩,觉得好多似是而非的东西都有了解释,为什么他之前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半鬼的趋向,陈道士昨天说了之后,自己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地板的纹路与空气的热度。
还有最开始的时候,为什么那块朱砂铜镜他能摸来摸去,他做一个生魂做了许久,不能触碰任何东西,但是好像一切都是由朱砂开始的。
但是陈道士确实也提供了一些准确的信息,他有点困惑,如果这个人真有什么问题,陆嘉泽不可能一直毫无所觉啊。
他在记忆的缝隙里翻出陈道士说过的话,又觉得陈道士除了换魂需要血缘关系这点外好像也没有说出什么有用的,唯一一次露出真章也就是昨天,说他快要半鬼了,并且要他们在血里加上朱砂。
他默默地想了一会儿,陆老先生没有得到他的回复,也不着急,在家里转了一圈,还去书房溜达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还把圆圆的相册拎出来看了看。
“你女儿啊?”
陆老先生看的兴致勃勃,沈意对此毫无兴趣,草草回答了一个不是,又问陆老爷是怎么知道朱砂是阳性的。
他对这个问题问的很认真,如果陆老先生说的是对的,恐怕陈道士就有问题了。
如果陈道士有问题,那所有的事情其实就都有问题了。
他有点惶恐,还记得陈道士那张胖胖的大白脸,不能相信那个人居然那样撒谎,还骗的那样理直气壮。
现在半鬼化的好处大概就是,他慌乱的时候,身体是真的能感受到那股凉意。
“你对道士有研究吗?”陆老先生知道的还真不少。
“没有啊。”陆老爷一脸正气,把圆圆的相册合上,又开始看之前从陆嘉泽那里拿的佛主金像,看的十分认真,“电视里都这么放的呀,都说鬼阴气足,朱砂阳气正,能压住鬼,我看的那个僵尸先生还有计剑里都这么说的啊。”
沈意有点无言。
他打赌,这屋子里,陆嘉泽延江加上他,都没有一个人知道这点。
从最开始的朱砂铜镜,他们就知道朱砂能有用,可能是镇压脏东西什么的,但是他们绝对没有一个人想到朱砂居然是能加剧他半鬼的东西。
其实说起来很奇怪,陈道士最开始的铜镜被陆嘉泽收了,但是他们带回来的其实是另外一个道士,那个道士说自己的师兄会换魂,他们才把陈道士弄回来的。
当时这件事陈道士还含糊解释了一下,说根本没有师弟,陆嘉泽好像也没管,但是想来想去,其实真的很奇怪,为什么那个道士无缘无故地要提到这个陈道士会换魂呢?陈道士后来解释的看到陆嘉泽就跑,真的就是如说的那样,被别人的儿子追着打那样?
还有陆嘉泽也很奇怪,分明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但是对这件事很随意,尽管陈道士的解释勉强又含糊,陆少爷也没有多问。
怀疑陆嘉泽肯定是不对的,但是陆嘉泽这么信任陈道士,肯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
他有些烦恼,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一层一层地事情下来,好像总有一个boss在最深处,他们偶尔感觉的到,却看不见,纵然能慢慢地抽丝剥茧,速度也慢的可憎。
或者等真的等到真相的那天,自己就已经变成了真的鬼了吧。
他胡思乱想了一会儿,陆嘉泽还没回来,见陆老爷还在看着地板,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在等他讲话,便又说了几句。
“你喜欢看电视?”
他记得刚才陆老爷也说过什么像看电视那样,不过他还蛮不能理解的,陆老爷看起来这么威仪赫赫,不是应该看些焦点访谈新闻三十分吗,居然还看鬼片!
说不定还不止鬼片,倩女幽魂什么的,狐狸精什么的,怎么看都像是……爱情片啊。
“喜欢啊。”陆老爷随口回答,想了想居然真就去开电视了,“你不看吗?”他想到点什么,有点悲悯,“哦,你应该没有的看,我儿子特闷骚,只看动物世界。”
电视里不知道在放什么,是个皇帝和一个嘤嘤哭泣的女人,沈意等着陆老爷换台,谁知道陆老先生盯着看了一会儿,居然就这么盯着电视。
沈意有点无聊,只好一起陪了看了一会儿,似乎是个古装剧,妃子争宠吃醋什么的,在哭的这个控诉在某个妃子欺负她了,老皇帝似乎听的不耐烦了,踢了她一脚,然后她就在那里哭着说什么君王恩薄,红颜未老恩先断什么的,后来转换到夜里的时候,居然拿了一根白绸上吊自杀了,死之前还在唱一首子夜歌,看的沈意汗毛倒竖。
他有点明白,为什么陆老先生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的东西了,这都是些什么电视啊!
好在这电视很快就结束了,开始了让人绝望的广告,陆老爷子关了电视,又开始无聊了,于是又开始问东问西,他还挺体贴的,把那晚带朱砂的血收起来了,给他弄了新的,一想到这些血是从一个老人身上弄下来的,沈意各种不好意思。
陆老爷问话也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有时候是他和陆嘉泽同学时的事情,有时候又是他这五年里的经历,最后还问了一下他的家庭,默默地想了一会儿,甚至最后还跟他说,认识他父母。
认识他父母,也算不得什么事,他父母虽然不是名人,但是富人总会容易被记住的,尤其是陆家条件还不错。
因为陆嘉泽,所以他对陆老爷子有点愧疚,有问必答,陆老爷相当满意,末了还问他之前有没有小孩,谈过没有。
沈意对此不知道如何回答,不过他也不用回答了,陆嘉泽开门进来了,一脸兴奋。
“她回短信了。”陆嘉泽道,又微微蹙眉,“她倒是知道心疼丈夫,拿别人的命就随便踩踏。”
沈意其实对这个消息一点兴趣都没有,事实上,道士才是关键,要是道士有问题,那真是釜底抽薪,他蹲下去把朱砂的事说了一遍,陆嘉泽的脸上还带着兴奋,看到那行字且惊且怒,连声说不可能。
沈意没有再写下去,陆嘉泽爆出一句咒骂,面露凶相,推门就要出去了,陆老先生死拖活拽最后都要动手打人了才把陆少爷拦下来。
陆嘉泽确实……挺冲动的,沈意想,打算问问陆嘉泽为什么相信那个陈道士,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但是他询问之前,路老爹已经先做了。
“你是不是一直就为他等着的?”陆老先生很严肃,说的话题很不严肃。
陆嘉泽很烦躁:“是啊是啊,你要不要太担心,说不定他就回不来了,我也没机会一直跟着他的,哪天等我死心了,我就结婚生子行不行?”
陆老爷不理陆嘉泽的讽刺,只是抓着陆嘉泽的胳膊:“那你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
“他不是都告诉你了?”陆嘉泽瞥了一眼地板上的血字,过了一会儿到底平静下来,把事情的原委都说了一遍,“陈道士怎么可能有问题呢?我一直关着他的,他根本就没有机会传消息出去。”
也许他根本就不要传消息,他只要在,我多用几次朱砂加血,直接变鬼了,你到时候把冒牌货抓了也没有,沈意想,但是到底什么也没说。
他其实也有点烦躁,他烦躁的地方在于,他是不是过于依赖陆嘉泽了,他也是有脑子的,但是事情发展到现在,几乎都是陆嘉泽说他听,他都快失去判断能力了。
五年对他的影响简直不可磨灭,他从前绝对不是这样的,起码不会这么依赖着别人一步一动。
要是对道士这个猜测正确,简直可笑,他们自以为是的调查,却从头到尾都被人甩的团团转。
“我要去问问他,你把我拉着干什么?”陆嘉泽很无奈,问他老爹,“他就在对面呢?”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半只葫芦,“他刚才还跟我说,是因为你加剧的太快了,要过来作个法,给你消消怨气。”
“不要问了。”沈意回答,手上沾着陆老先生的血,烦躁的要命,“我的怨气他要是能消除掉就奇怪了。”
他现在最怨恨的是自己,跟个白痴似的,枕边人有问题不知道,父母有矛盾不知道,现在悲惨到这个地步了,还全心全意地相信别人,脑子跟进水了似的。
陆老先生见陆嘉泽平静下来,总算把手收回去了,沉吟了一下:“你可以不要管道士嘛,先把最后的人揪出来,也可以慢慢试探道士,干嘛一次就要打草惊蛇。”
“怎么揪出来?”陆嘉泽对自家老子一点也不客气,叹了一口气,又放软了声音,“爸爸,我知道我不对,你先回家吧,我过两天有时间再回家看妈妈好不好?”
陆老爷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你不是说,幕后人多半是他父亲吗?先把他爸爸查清楚就行了啊。哦,你妈跟你姑妈出门旅游了,我在家没事,不着急。”他看了一眼陆嘉泽额头上的汗,“把衣服脱了。”
“啊?”陆嘉泽老老实实地把衣服脱了。
“你为什么不限制他父亲的行动,如果对方捣鬼,他才可能筹划总局啊,你从源头斩断,不比这种乱线一团快吗?你怎么又瘦了这么多!”
“啊?”
陆老爷对此似乎非常奇怪,搓了搓手:“你跟我吵架的时候,明明能言善辩,歪理一套一套的,怎么这会儿就会啊了。”他声音放轻了些,“真是关心则乱?借口吧,绝对是智商限制。”
“那我怎么办。”陆嘉泽怒气冲冲,“夜里去他家门口静悄悄吊死了,然后诬陷他杀人把他送进监狱限制他行动吗?”
“你有他妈啊。”陆老先生的表情更奇怪了,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他们家做生意的呀,怎么会手上干干净净的,且又是知根知底的老夫妻,他妈手上没有个把柄?”
陆嘉泽眼睛亮了一下。
“把那些东西匿名也好直接交也好,管他什么,公安局也要照理查一查,把他弄派出所问问,实在不行,他妈妈在身上划一刀做个诬陷能有多困难。”陆老先生道,“限制住他行动,不比你手忙脚乱接招?你脑子里是浆糊啊,神鬼的事没人信,别的事还没人信,更何况他又不可能不树敌,就算有点势力,我也可以帮你嘛。”
“你要帮我?”
陆老先生睁大眼睛,十分严肃正经:“你要行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