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柴堆高耸架起,如禾场谷垛一般,熊熊燃烧正旺,明亮的火光冲天而起,驱散了祭坛上空的阴霾。阵阵酒香浓烈,四下弥漫笼罩,辛辣而醇厚,将男人胸中的万丈豪情彻底激发。
“遥远的先祖,尽享无上荣光,俾倪纵横四海……”
“光大道统,重若寒铁枷锁,桎梏吾辈心头……”
“不屈与傲气,与生俱来,随血脉奔腾流淌……”
举族祭祖之际,不分男女尊卑,浅声低吟古老的歌谣,状极虔诚愉悦。环绕篝火四周,众人载歌载舞,刚柔并济,借以排遣烦忧之时,也一展心中的憧憬与希望。
“方才祭祀大典太过沉重,令人喘不过气来。”
“哈哈哈……眼下族人欢聚,尽可纵情欢愉。”
“说的是,今夜一醉解千愁!”
自“通达商行”中换得的烈酒、吃食,悉数摆放火堆四周,任由族人享用。木架上,各式野味烤得焦黄流油,肉香四溢。蒙颜汉子自不用说,女子也极善饮,推杯换盏,十分粗犷奔放。
“向天立誓,此生情比金坚,至死不渝!”
族中青年男女彼此情愫暗生,趁此良机表白心迹,恭请先祖见证,引来了阵阵祝福与欢呼。
虎佑满夹杂在人群中,默默紧随隐沙左右,形影不离。平时彪悍无比的汉子,此刻竟是心事重重,只顾低头大碗饮酒,一言不发,不时偷偷瞟上几眼,似乎余愿已足,不时独自发笑。
机警无比的虎佑满不曾料到,如此隐晦的举动,早已全然落在他人眼中。
“嘿嘿……虎大哥一直喜欢隐姐姐!”
没丘压低了嗓门,一双细眼贼亮,偷偷望向对面。
“这还用说?瞎子都看得出来!”
铁墩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张嘴咬下一大块狍子肉。
“可惜,隐姐姐功夫好,心气高,一般的男人瞧不上眼。”
哑娃虽无法出声,也在一旁连连点头,深表赞同。
“嘻嘻……余大叔倒挺般配,年纪大了点,看起来不显老。”
编排男女之间的隐私,小黑莲自然不甘落于人后。
“嘿嘿……说的也是!”
几名孩童凑到一起,眉飞色舞,居然越聊越起劲。
“要是多生几个崽娃,跟在后面当跟班,那才好玩!”
说到得意之处,几名小小孩童发出腻歪的怪笑。
“嗬……在嘀咕什么?鬼鬼祟祟!”
无意听到片言只字,隐沙已心有所感,脸上佯装愠怒。
“咳咳……听长辈们说起,隐姐姐是族中第一美女,无人配得上。”
没丘硬着头皮,一本正经地答道,旁边传来吃吃的偷笑。
“人小鬼大,那么多吃食,还堵不上嘴!”
火光照耀下,隐沙脸颊绯红,一双眼眸忽闪晶亮。
“唉……童言无忌,句句属实!”
沉默寡言的虎佑满,脸色连变了数下,嘴角不由微微抽搐。
“哈哈哈……少年强,吾族兴!机变灵动,心怀甚慰!”
了骨久、知胄在各处穿行游走,此时并肩来到近前,正好转移了众人的话题。
“多谢族长、大祭司恩典!”
“哈哈哈……大块吃肉,烈酒助兴,痛快!”
“晚宴丰盛无比,应有尽有!”
隐沙、虎佑满连忙起身,带领众人行礼致谢。
“比不上余大叔的手艺,好吃又好看,隐姐姐可以作证!”
小黑莲正嚼着一块野兔肉,语气却一点不含糊。
“呵呵……在小黑莲的眼中,余大叔当然本领通天。”
闻听此言,了骨久、知胄非但没有一丝不快,居然还显得饶有兴趣。
“那是当然!”
小黑莲一脸敬仰之色,娇憨可掬,引得众人一阵哈哈大笑。
“哈哈哈……小黑莲所言极是,全族上下谁敢不从!”
知胄的神色慈爱宠溺,摸了摸小黑莲的发辫,突然间,不禁心血来潮。
“相处日久,可曾知晓余大叔的名讳?”
小黑莲看了看众人,骄傲地扬了扬头。
“上余下跃,余大叔亲口说的!”
和几位孩童打趣,众人不时迸出阵阵欢笑,了骨久和颜悦色勉励了几句,又迈步走向别处。无意间,了骨久发现大祭司尚未跟上,回转头一看,当即大吃一惊。
“余跃…”
“好生耳熟……”
两人相距不过丈远之地,知胄如遭雷击一般,呆呆站立原地,一动不动,双眼发直,时而困惑,时而狂喜,口中低声自言自语。
猛然间,知胄瘦削的身躯抖个不停,恰似筛糠一般。
“大祭司,到底所为何事!”
了骨久抢前几步,低声问道,唯恐知胄突生变故,引发族人的猜忌恐慌。
“族长勿问,随知某前往!”
左右看了看,见无人留意,知胄一把攥住骨久的手掌,神情激动万分。眼见知胄神智清明,并无不妥之处,了骨久暗中松了口气,两人悄然朝向驻地深处,疾步离去。
……
“深夜冒昧打扰,实属情非得已,族长、大祭司在宗祠恭候余术士。”
昼夜于修士分别不大,眼下已过午夜时分,凡人早该进入梦乡,亥里简、虎佑满、隐沙居然联袂登门,相邀外人至族中禁地,余跃不由倍感狐疑。
沿途之上,空无一人,四周万籁俱寂。众人一路默然无语,来至一间平顶石屋前,亥里简三人站定肃立,拔出腰间猎刀,炯炯有神,左右守卫门外。
余跃独自迈步进入,宗祠内一片灯火通明,坐立不安的了骨久、知胄,匆匆迎了上来。
“事发突然,且关乎本族兴亡,若有唐突之处,还请余术士海涵!”
余跃刚刚坐定,了骨久神色急切异常,径直步入正题。
“敢问余术士的名讳,可是上余下跃?”
余跃点了点头,心中微感忐忑。
“难不成有外来修士到此打听?”
“抑或余某行踪已露?”
余跃尚在沉思盘算,刹那间,两位老者猛然站起,浑身剧颤不止,神情悲喜交加,泪水噙满了眼眶。
“两位,这是……”
纵然余跃心思缜密,一时之间也不明所以,不过是报出自身名讳,两位老者为何如此失态?
“此事说来话长,老朽自会为还余术士解说。”
“今日一见,本族企盼了两千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