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的孕妇正在分娩,她浑身紧绷,脸颊两边的咬合肌高高鼓起,脸上的皮肤早已不复往日的白皙,而是透着一种缺氧导致的红蓝色。
深青色的血管布满了她的身体表面,豆大的汗珠不断从毛孔里冒出来,她的体温已经在开始逐步下降。
浑身披毛的丈夫沉默地站在孕妇的旁边,任由孕妇把指甲深深地插进他的手臂里,并轻轻拍打孕妇的肩膀,为她鼓劲加油。
劝说放弃已经毫无意义,甚至还有可能会导致更加严重的后果,事到如今,只能全力以赴了。
高达四米的女巨人手里捧着一个木盆,盆子里是冷却到合适温度再由她用神力控制住的温水。
“嘣!”孕妇的左手捏断了床的边沿,右手的指尖已经突破肌肉碰到了丈夫的小臂手骨。
她仰头,整个身体向后弯折。
头上的独角开始发亮,淡绿色的光辉渗透进了孕妇的身体里。
一股鲜红从心口出发,慢慢爬上她的脖颈、下巴、脸颊,额头……
“呼哧!呼哧!”孕妇酝酿了一下。“呃……啊!”
“哇~!”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苏卡浑身一颤,苏醒过来。
水流的声音。
她浑身披甲,站在河流最中间,只让脑袋露出河面。流经她身边的河水已经不再会变成其它颜色,清澈见底。
她身周有水蒸气向上蒸腾。
苏卡回头看一眼。
她身后的岸边尸横遍野,是光明神教的追兵。
……
她仅仅只是恍惚了一下,结果就这么站着陷入了梦境。
苏卡回过头,慢慢朝另一边河岸走去。
盔甲露出河面的地方立刻就被从内部产生的高温烤干了,而且上面的累累伤痕也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快速抚平,光亮如初。
“就是今天了吗?伊卡洛斯。刚刚,就是最后的场景了吗?”
【是的,那是最初,也是最终。】
……
【还有一件事,从现在开始,我已经不叫伊卡洛斯了……或者说,我已经无法再代表伊卡洛斯了。】
……
“嗯,我懂了。”
苏卡最近这段时间没有再梦见陆小刕,大概是因为她能知道,陆小刕在朝她靠近。
不是因为手上的同契,也不是因为沃里克告知了她。苏卡就是清楚,陆小刕正在朝她所在的位置赶过来,怀着满心的自责、焦急,和惶恐。
苏卡梦见的,是她的一生,倒着地。刚刚是她经历的最初的事,也是她该梦见的最后一件事——她的出生。
那是有关她的重要事件中她唯一一件不知情的事。
很不同寻常,苏卡的记忆是从她一周岁的时候开始的。
“虽然你们不相信命运,但世间万物总有它的规律可循。而在魔法的力量下,这种规律就更加容易被找寻到……”露莎女王的做派很神棍。
“仪式——抓周!开始!”
“这根本不是魔法好吧!”梅林在大呼小叫。
“哎呀快开始快开始!”十几岁的戴安娜和蕾欧娜在催促。
于是兰斯亲王朝着沃里克布置好的场地走过去,同时把苏卡从怀里举起……
“锵!”苏卡抓着的兰斯的长剑把它从剑鞘里抽了出来。
那柄剑重达二十斤,剑柄也根本不可能被一个一周岁的婴儿握住。但它就是被抽出来了,而且苏卡就这么揪着它,用力一提。
“嚓!”终于无法握住的长剑从苏卡手中掉落,在重力的作用下剑尖笔直地插进了地面。
沃里克看着摆了一地的洋娃娃公主裙布偶等等一脸的不知所措,不知所措慢慢变为绝望,绝望慢慢变为冷静,冷静再变为……狰狞!
现场所有人都没有携带兵刃,连梅林都没有携带他贴身的法杖。只有兰斯刚刚从班比平原回来,听见苏卡正在进行抓周仪式,所以急匆匆地赶过来把苏卡从索拉卡手里抢来抱一抱。
露莎女王觉得现在的情况很能证明她的论点,但她识趣地没有提及。
一直到学会说话,苏卡才知道,她的状态是多么神奇——她完全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不理解它们的含义,但同时却能明白这些事件,以及当事人之间发生的相互关系。
比如她爸爸强忍着怒火把她从兰斯手里接过递给她妈妈之后,把兰斯摁在地上殴打了四小时。
苏卡知道沃里克打了兰斯,却不知道沃里克行为的意义,但又知道沃里克打兰斯是因为兰斯携带的长剑被自己拔了出来。
而之后,慢慢地,苏卡也知道了,自己不同于常人的“异常”。
“苏卡,不可以碰它们,会受伤的!”
但隔天苏卡就已经可以拎着那杆长枪满王都跑了。
“我爸是班比公爵,苏卡沃里克,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
隔天班比公爵领着他鼻青脸肿的儿子找上沃里克进行了很有爱的游戏,班比公爵和沃里克公爵平手,比班比小少爷小七岁的苏卡小姐又成功地把班比小少爷揍了一顿。
不知不觉中,沃里克 不再禁止苏卡接触那些“危险物品”了,而是捧着一个小本子亦步亦趋地跟在苏卡身边奋笔疾书。
“爸爸,这是什么啊。”
“这个呢,叫魔纹。爸爸把它们固定在苏卡身上的话,苏卡就不会受伤了。”
“哦,因为妈妈的神术无法治疗施术者自己呢。”苏卡点头赞同。
沃里克看着女儿手上的光芒,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起。
苏卡身上被固定的魔纹越来越多……
“来,苏卡,爸爸今天要给你一个好东西。”沃里克手上拿着一枚玻璃一样质地的纹章,一个独角兽和一头狼后脑勺顶着后脑勺,各自看着各自的前方。
苏卡突然有所感悟。
“这个叫灵魂徽记,它的名字是‘生命神国’,是可以用来治疗苏卡的哦。”
苏卡发现自己的感觉是对的,明明是和她毫无关系的东西,但她容纳那个灵魂徽记容易得好像穿上一件很和身的衣服。她明明没有受过伤,但那枚外来的灵魂徽记无时无刻都在发挥这效用。
苏卡去了约地森林,然后从约地森林回来,带着腹部的一个弹孔。
“我被打伤了,我也知道怎么留下伤疤……爸爸,您骗了我。”
所谓的防御魔纹没有被触发,生命神国对于苏卡的治疗过程和沃里克宣称的也有所不同——在苏卡刻意压制的情况下,它会留下疤痕。
而灵魂徽记从一开始就在进行的“治疗”,苏卡却无法压制住。而且……
【它!到底在治疗什么!我到底哪里受了伤!】
然后,苏卡发现,自己的爸爸和妈妈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们悲伤地微笑,一左一右地拥抱自己。
“是时候了啊,苏卡,你已经长大到可以做出自己的判断的程度了,那我们这就告诉你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