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了，库拉跪在神像前，看上去不知道在干什么，事实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已经念错不知道多少次祷词了。

她现在已经不是黄金阶了，从约地森林回来之后，当晚她就退回了白银阶。她动摇了，动摇到现在连把祷词念出声都觉得恶心的地步。

那个男人的话一遍遍地回荡在她的脑海，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正义吗？

库拉是个孤儿，她所在的村庄已经在战火中被毁灭了。事实上，像她这样身世的人很多，只不过她比较幸运，被一个路过的圣光骑士所救。

然后她就成为了光明神殿的一员，为它战斗、流血，甚至以后为它牺牲都可以。

“为了正义”。她对这句话深信不疑。

直到上次那个“消灭对神不敬之人”的任务。

单单是“对神不敬”就要消灭吗？神不应该是宽容的吗？

其实她早就注意到了吧，只是她自己一直在逃避——“那不是我负责的范围，可能别人还有其它的处理方法。”她看到了一切，但只是这样劝服自己。

神说，行恶之人必将受到惩罚。那为什么，那些无恶不作之徒，小偷、强盗、杀手、黑帮分子，只要交上区区十个金币，就可以在死后进入神国呢？

神说，信我的，我必救赎他。那为什么，城外平民区那个退休的修女，一辈子都在念诵神的名，却因为交不了十个金币，然后被拖进冥河呢？

神说，我就是正义。那为什么正义的神会下达消灭东岚的指令呢？只是因为有人说洛兰成为了亡灵法师吗？

神说，神会救赎那些善良的人。那为什么把那些伤患拒之门外呢？只是因为他们拿不出一个金币来证明自己的善良吗？

最后，神为什么会让乔修尔这样的人成为圣骑士呢？

“库拉，你想好了吗？”乔修尔走到库拉背后，“只要你答应我，我就可以让我父亲为你洗礼，你不仅可以再拿回黄金阶的实力，而且可以马上成为圣骑士，只要你答应我。”

乔修尔百瑟，百瑟大主教的儿子，圣骑士，圣安东尼奥十字军将军。但库拉知道他的另一面，不知道有多少修女、信徒、乃至骑士被他或威逼或利诱地玩弄、侮辱。

库拉默不作声。最后，自己也会落到那个下场吗？之前因为实力所以他没有出手，现在终于没有顾忌了吗？

乔修尔走到库拉面前，蹲下，凝视她。“真漂亮啊。”伸手要去摸库拉的脸。

“刷拉！”一道透明的弧形气刃从库拉指尖发出，乔修尔格挡，但还是被带地起身并连退两步。“啪擦。”乔修尔金色的斗气破碎，手掌上浮现一条血痕。

怎么可能！她现在明明只有白银阶了，而且刚才那是什么，明明不是斗气，而且她手里连剑都没有。

“臭娘们！”乔修尔恼羞成怒，握紧拳头就要上前。一只洁白的手掌停在他眉心之前。“啪擦。”那根中指指着的地方裂开，血液流出，经过眼角、鼻翼，到达嘴角。乔修尔愣住了，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只仿若利刃的手掌就停在他的人脸前。

“滚！”库拉说，声音平淡，没有一点起伏。

乔修尔退后两步，然后把手一甩，快步走开。

库拉走到外面，抬头，望着星空，张开手，想着一些事。

那只手洁白如玉，但有一层透明的薄雾笼罩在上面，不知道是上面。她的实力是下降了，但战斗力却 提升了。

估计明天她就会被逮捕吧，会是谁逮捕她呢？是持法队还是审判所呢？会以什么罪名逮捕她呢？是以下犯上还是质疑神明呢？想着想着，觉得好无趣啊，人生、教会、甚至是神，都好无趣啊。

有脚步传来，“库拉啊，怎么一个人站在那？来陪大叔和一杯吧。”

是圣光殿的吉尔伯特，是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人，只穿了一件单衣，手里提一把钢剑。库拉早就注意到那个角落有人了，没想到是他。

圣光殿是和光明神殿对等的存在，他们的组成只有一种，圣光骑士。因为太过低调，或者说不知道怎么高调——他们是没有信仰的神明的。有些年轻人甚至认为圣光殿是光明神殿的下属机构。但在稍微有点见识的人眼里，圣光殿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这也是它可以和光明圣殿平起平坐的原因。

圣光殿与其说是教会，不如说是大型的佣兵团。当主位面任何地方出现亡灵、死灵、大型魔物乃至恶魔时，他们就会立刻赶过去处理，而地方的领主根据《人类盟约》会给出足够的报酬。

酒过三巡，吉尔伯特说：“你看起来，很迷茫嘛。”吉尔伯特拿出一根雪茄，这种来自地球的产物很受圣光殿糙汉子们的欢迎。“二十年了，老班尼把你捡回来的时候你才两岁，现在都这么大了。”

库拉只是静静地喝酒，班尼大叔在把她捡回来的第三年就死了，被一只双头食人魔一锤砸碎了肾脏。吉尔伯特咬掉雪茄的一头，点火“知道为什么我们是圣光骑士而不是圣骑士吗？”库拉转头看向他。“圣骑士这个概念是天使族提出来的，‘正义’的骑士。”他吸一口雪茄，缓缓吐出。“但是，虽然正义是存在的，但从来没有正义的‘人’！”

库拉的瞳孔一缩，她又想起那张愤怒的脸，那声张狂的大笑，以及那句仿佛参杂了全世界恶意的话。

“我们虽然和光明神教属于一个阵营，但我们看不起那些惺惺作态的娘娘腔。”吉尔伯特用大拇指指了指光明神的雕像，这个动作相当轻佻。

“在光明神出现之前，人类是没有自己的神明的。那个时候，精灵、矮人、兽人和龙族都在和恶魔打仗，没有任何一个智慧种族注意人类，人类要独自面对野兽、瘟疫、魔物、恶魔以及亡灵。”

吉尔伯特缓缓抽了一口雪茄，“人类从地精和矮人那里学到了斗气。然后，有人根据要面对的敌人，试图改造出适合人类自己的斗气。它要可以驱散瘟疫，可以治疗伤病，可以抵抗野兽，可以对付亡灵和恶魔。于是，圣光就诞生了。”

“我们不信仰神明，不用祷告，我们也从不认为自己是正义的，我们只是在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我们只是在保护人类。”

吉尔伯特把雪茄吸完，在桌上摁灭。“我说了这么多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吧？班尼把你捡回来，本来是作为我们的新血的。但是你太优秀了，你的天赋很高，班尼认为我们这太过清苦，你应该有更好的未来。但现在看来你过得并不开心嘛。”

吉尔伯特站起来，“库拉，你愿不愿意成为一名圣光骑士！”

库拉想起班尼大叔，想起那个人，她还年轻，活得还不够久。只能从有限的几个印象深的人身上寻找答案。“不信仰神明，不用祷告，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吗？”

“我愿意！”库拉很郑重地回答。

吉尔伯特咧嘴一笑，“哎呀，不要这么严肃的，搞得我刚刚在求婚一样。以后大家就是同伴了。”他转头，看见天空已经发白了，“正好，天都亮了。我现在就教你第一课。”

吉尔伯特把剑拔出来，剑是很普通的钢剑，一金币一把。他向着太阳站定，双手握剑举在胸前，大喝一声“圣光！”。有光从剑上发出，没有颜色，好像就是普通的光，但太阳都被它所遮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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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苗苗从帐篷里钻了出来，一眼就看到陆小刕站在树上。

最近几天，陈苗苗发现陆小刕越来越喜欢“不走寻常路”了。有树就爬，有沟就跳，有河就游。放着好好的大路大桥他偏不走。开始也就他一个人，后来连苏卡也掺和进去了。两个身影一个好似一匹猎豹，一个好像一只羚羊。巴沙尔时不时地就感叹一句“年轻真好。”

“咕咚”，两道身影起跳，在半空转体两周半后入水，水花很小。陈苗苗真心佩服他们。就比如刚刚他们跳的那条河，撑死两米深，他们猛地跳高三米，离水面五米，就这么一头扎进去也不怕撞到头。而且这两个家伙为了行动方便连鞋都脱了。

其实陈苗苗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看过陆小刕的档案。

第一次任务就被背叛，他的朋友，也就是他掩护着逃出去的那个周英，带人找到他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痴痴呆呆的。知道跟着人走，但一有人接近他两米内就会被攻击，角度还非常之刁钻，而且无所不用其极，一个黄金阶的手指头差点被咬掉。后来才知道他吃过地精果。

看到这一部分资料的时候陈苗苗就知道，以后陆小刕觉醒的天赋十有八九就跟这段生活有关了。

想到这她不自觉地去摸了摸璐璐的头。

但苏卡是什么情况啊。

之前战斗时那个叫“生命神国”的灵魂徽记就算了，陈苗苗也不是没见过战斗风格比她更奔放的人。后来处理猎物时那轻车数路地放血剥皮开膛破肚剔骨然后把内脏挖出来随手一扔是怎么回事？陈苗苗看得毛骨悚然有木有。

而且后来抓住那条蛇立马挖出胆一抛，然后陆小刕就像璐璐接狗粮那样张嘴一衔是什么情况，虽然之后陆小刕一副见鬼了的表情，但是感觉他们这默契好得非常啊。

再说了，正常女孩子抓住蛇不应该尖叫着扔出去吗？不对，正常女孩子看见蛇就应该尖叫着把手里的东西扔掉了，想当初陈苗苗第一次见到蛇就把手里的M15打空了还扔了六个手雷过去。

而且蕾欧娜公主你那“理所当然天经地义满怀欣慰”和“这孩子看来终于还是可以嫁出去的”的微笑是什么鬼。

这TM真的是公爵的女儿？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陈苗苗看着苏卡那双踩过烂泥、青草、树皮以及各种小动物，虽然大是大了点，但还是非常白嫩的脚丫子。心里的草泥马是跑过一批又一批。

还好他们马上就要安分了，我就不信他们可以在人堆里也这么自在。陈苗苗恶狠狠地想，威尔第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