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中自有天意,就连习俗……抓阄,都预示着我将有一个血雨腥风的未来。
看来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从什么时候开始逃避的呢?
将自己蜷缩在这温软的怀里,安然地做着爹娘的宝贝,享受着他们无微不至的照顾;将自己捆缚在这小小的院子里,不问朝堂,不知人间故事;将自己禁锢在这小小的身体里,逃离现实,欺骗自己。
由今想来,我所谓的幸福其实一直彷徨在烽烟四起的乱世当中。
难怪爹在家的日子越来越多;难怪胡叔时刻将梅姨置于眼下;难怪爹慢慢放了手中的生意,原来并不是嫌家大财大,而是他不想插手这天下之争;难怪宾客们晌午过而归,原来并不是尽兴而归,而是着实担忧这暗潮涌动的天下局势。
我不是一无所知的小娃娃,而是甘愿做不明事理的小人儿罢了;我并不是缺乏发现的眼睛,而是不愿对所见所闻寻根究底罢了。
是什么蒙蔽了我的心?
也许是世外桃源的表象,也许是矢志不渝的感情,也许是唯美浪漫的少女情怀……
不过一切的逃避都到今天为止,我将不再是那个一岁的女娃娃,而是未来驰骋沙场的飞虎猛将!
我犹自陷入自己的沉思,也许在他们眼中我只是在把玩这把刀而已,想通一切以后,我淡然的笑了,拿着刀,使出一个帅气的招式。
娘、雪姨、梅姨都被逗得哈哈大笑,胡叔更是豪爽地说:
“好女娃!不爱胭脂,爱大刀,有魄力,有魄力,他日必成大器!”
饶是在一片唏嘘中,我没有忽略爹一闪而逝的隐忧,还有深深的不解和迷茫,就像被什么困惑住了一样,连他的笑都那么牵强,尤其是在听胡叔说话时,脸上更是一震!
凭着十九年的智商,我直觉的知道爹有事瞒着我们,可是,究竟是什么呢?竟让一贯潇洒的爹都一脸沉重?而这个真相整整困惑了我十二年,直到他再也不能陪在我身边!
自抓阄以后,我的“生活”发生了质的变化,而那些量的积累,除了我,还有爹,还有娘,还有雪姨,总之跟我一切亲密的人都想预知了我体内的蜕变似的,每一个人都表现出充分的配合!而这配合总叫人受伤!
爹看我的眼神总带着忧郁,我知道那是一种厘不清的感情,因为父爱总是很深邃,有时候你以为你看到的就是全部,其实那只是冰山一角。就像我一直以为父亲反对我报考农大是因为他的自尊心在作祟,因而一直觉得他思想浅薄,就像老古董!直到火车离去的时刻,看到他背过去的身影,耸动的肩膀,才有些感悟:他一直是关心我的,甚至是爱我的!
只有关心你的人,才会在你面对重大的人生的时候,跟你提出意见,尽管那有时候并不是你想听到的!不可否认在辩驳的时候,使我对未来的路更有方向,更有自信,更能坚持!
娘看我的时候多了一些宠妮,这样的感觉除了是她的宝贝外,更像是她即将要失去的宝贝!有时候她的眼神也会挣扎,不过最终都化为一潭“无奈的死水”。她极力地对我好,比起初为人母的时候,她的爱来的更为泛滥!
雪姨也不再是那个牙尖嘴利的小丫鬟,言语之间没有往常的轻挑,就像一瞬间成熟了似的,更带有冗长的叹息!
这一切的变化,我不敢说与抓阄无关,相反的我更愿意相信就是它造成的!
这样的情况大约持续了一个月左右,终于在一个难得的风和日丽的下午露出了些许端倪!
这天,依然是按照惯例,在梅园里,听雪阁中摆上了一壶碧螺春。娘亲极爱北方的冬天,因为这儿有雪,有梅,所以爹特意为娘建了这个梅园。每当天气暖和的时候,只要他们有空,便来此处喝一壶爹极爱的碧螺春!
梅园被爹修裁得很好,不大但很精致,除了冬天能赏梅花、雪花;春天可以赏桃花;夏天可以赏荷花;秋天就赏菊花。这里就像是陶渊明的世外桃源,我也极喜欢此处,尤其是那池塘。
平常大户人家的池塘总要养些观赏鱼:锦鲤,金鱼或者红鲤鱼。而爹娘他们尤其是俗人能比。他们充分的发挥了池塘的妙用,用经济学的视野来看,就是物尽其用;用一句蹩言,就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塘里喂的全是可食用的鱼:鲫鱼,鲤鱼,鲢鱼,草鱼……闲来无事的时候,爹就在池边垂钓一番,偶尔就有一顿或清蒸或红烧或炖煮的美味上的桌来,这手艺当然是天下无双的娘的!节庆的时候,爹也会令人捕鱼,以享众人。这场景很像家乡过年的时候,因此倍感亲切!
池塘的功用可不完全在此,靠近听雪阁的一隅是荷花,不过此时它们已尽藏于冰雪之下。夏天的时候微风送爽,清香阵阵,总能激起娘做莲子羹、荷花糕的欲望。偶尔爹也会跳下池中,搅乱一池的平静,在这样的时刻,更能感受他俊朗的外表下的狂野和对生活、生命的激情!
娘和雪姨闲来无事的时候,就摆弄些花花草草,时常像劳动的小妇人,向鱼儿们投掷些青草,丝毫不像深闺中的美人,倒有些似豪放的村妇!
思绪似乎被眼前熟悉的景色迷住了,差点沉沦于过去,幸而,淡淡的茶香收回了我的神志,我有种感觉这就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征兆。
爹面朝池塘坐着,只留给我一个萧然的背影;娘正煮着茶水,或清逸或浓密的水雾叫我窥不见她深邃的眼睛;雪姨抱着我坐在娘的一侧,只听得她的呼吸都变得很轻很轻。
我在雪姨的怀里,虽然不安,却也一动不动,我须得冷静。
茶煮开了,清香四溢,混着梅花的芬芳,宛若一曲悠扬的小调,又似一幅绵延的画卷。而这看是美妙的感觉在爹毅然得回身时,碎了、碎了……
“轻扬,我们没的选择了,只有这么办!”这是我第一次听爹叫娘的闺名,语气也不似往日的缠绵,而是带着点强硬,有些不容置疑的决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