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高挂,已是后夜。
夜空那轮冷月,白白的,惨惨的,像一只独眼,人间这么大,它谁都不看,就盯着大地上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
这片山脉很是浩大,乃一个道统的所在地!
轰隆隆!
炫丽的宝术如极光一般映亮了这个夜,这是一座主峰上面的一个广场,这广场上有一个巨大的擂台,擂台之上有两个身穿白衣,白衣之上绣着云纹图桉的弟子在进行比斗。
无论是术法相斗,还是法宝对峙,是那样的精彩绝伦!
“师妹,加油!”
“大师兄,稳住——”
周边无数神情各异的弟子聚精会神的盯着,还有不少弟子在呐喊。
这几天是云霄圣宗入选真传弟子的比武选拔,第一名会成为宗主的真传弟子。
是的,这里是天山,曾经东土三大圣地之一的云霄圣宗所在地。
只是,如今的云霄圣宗已没有了往日的辉煌,可以说人丁稀少,无论是弟子还是长老或宗主等等,加起来也不超两千人,曾经那数万人的圣地之繁盛已成为过去!
这一切皆乃百余年前的那一场震惊天下的惨烈大战,整片山脉几乎打成了寸草不生的废墟,修行者更是死伤无数。
哪怕百余年过去,曾经那无上辉煌的道统依然没有恢复过来。而且如今的云霄圣宗已没有那个圣字了,因为不配,只配叫云霄宗!
最引人注目的是这天山外面。
也就是进入天山的门户所在地,这里被一座巨大的山峰给占据,就彷若是家门口被人用巨石给堵上了!
这座山峰高约数百丈!
甚至山峰上树木茂盛,不少飞鸟在山峰上栖息,最令人好奇的莫过于一面山壁上的字,哪一行又一行字似龙蛇游走般苍劲有力,虽有岁月的痕迹,却不曾磨灭!
戒过峰!
这就是当年聂天留下的那座戒过峰,明着是让云霄圣宗引以为戒,实则是为了聚集阴阳宫门人!
冷月下,这戒过峰上空突然出现了涟漪,一把闪耀着大道符文的黑伞凭空出现!
黑伞下面是面无表情的聂天!
撑着乾坤伞的他,就这样俯瞰着这座戒过峰,看着山壁上依然还存在的字。
百余年过去,想不到自己当年留下的戒过峰依然还在,不曾被人损毁,只是峰在又如何?幽冥世界查证生死,自己十万阴阳宫门人几乎都已不在人世……
“你……”
有苍老的声音传来。
撑着乾坤伞的聂天,抬眼看向山顶,山顶上有一茅草屋,茅草屋前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怔怔地望着上空凭空出现的聂天。
四目对视中,聂天认出了那白发苍苍的老人是谁,正是当年云霄圣宗的宗主,姜震东!
想不到当年那一战,只剩下元婴的这老家伙居然还活了下来,而且还住在了自己留下的这座戒过峰上。
天山里面。
云霄宗主峰这里,广场上打擂台的弟子还在比斗,可是大殿前看着这一场比斗的宗主,这个时候的目光也投向了天山外面那戒过峰,因为他也看到了他的出现。
这宗主看到他的出现,彷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蹭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怔怔地望着戒过峰上的他。
“掌教,怎么了?”
“师尊,是出什么事了吗?”
甚至有师兄和弟子,见宗主不对劲,纷纷询问。
这宗主没有说话,直接化作一道流光去了戒过峰!
戒过峰!
山顶上,茅屋前。
月光下出现了一张茶桌,曾经的宗主,如今已苍老不成样子的老人,提着茶壶,给聂天斟了一杯茶。
看着相对而坐的这位老人,聂天开口:“姜宗主。”
已苍老不成样子的姜震东,就这么凝看着他聂天:“我已不在是宗主,大家如今称呼我戒过老人。”
戒过老人?
难道因为这戒过峰而得名?
“无论你现在是谁,可知我出事的消息?”聂天端起了面前的茶杯。
曾经的姜震东,现如今的戒过老人,轻轻点头:“听闻了。”
“既已听闻,为何还留着这座戒过峰?”聂天抬眼,直视他苍老的目光:“最恨我的人,莫过于你吧。”
“是。”
姜震东不否认,盯着他聂天:“声望,地位,荣誉,乃至尊严,全毁于你手,从天堂掉进了地狱。”
的确如此,曾经身为一个圣地的掌教是何其风光,却因为觊觎他的双丹秘法,一而再,再而三被他羞辱,甚至整个宗门都差点因为他而绝灭!
那一战过后,他姜震东虽还苟活于世,但却已成为了全天下人的笑柄,甚至不耻。
而且他也没脸在做掌教,实际上也做不了,因为剩下的那位半圣,以及残活下来的那些弟子,没有人再待见他,新的宗主是云虚子!
那云虚子聂天见过,就是云霄圣宗死牢里面那位被称之为反骨仔的囚徒!
而云虚子之所以会被囚禁,就是当年与姜震东争掌教之位,因为只有一位半圣支持他云虚子,他不服而大闹宗门,最终被囚禁在死牢!
云虚子成为掌教后,倒没有杀他姜震东,也没有囚禁或关押他,因为当时的姜震东就如一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活着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甚至姜震东变得很沉默,就如一具行尸走肉,唯一开口说的一句话,就是“恳请宗主,让我去守戒过峰。”
从那以后,姜震东就住在了这戒过峰,一来是镇守这里,不让任何人破坏这里,以免引来那杀神之怒,从而给宗门招来灾祸;二来他自知自己罪孽深重,画地为牢将自己囚禁于此,也算面壁思过。
只是没多久,就听闻他聂天死在了南荒大泽,当时他姜震东很是震惊,高兴不起来,甚至他的心莫名一空,因为他想等到百年之后,聂天出现搬走这戒过峰,那时自己的罪孽也许就清了,可他不在了……也是从那一刻开始,他姜震东的心死了!
也从此以后,凡是来了这戒过峰的人,看到上面有个老人,也不知是谁第一个称呼其戒过老人,后来就越来越多的人称呼这戒过峰上的老人为戒过老人。
“我的私欲给宗门招来大难,我之大错,这与任何人无关,这错也不是谁说赦免就能改的,戒过峰要永远留着,警示后辈,引以为戒。”
他的话,让聂天明白百余年过去,为何这座戒过峰还存在,原来是他以身作则,一直镇守于此,警示后辈,警醒后人!
“小友你,还活着?”
突来的声音,让聂天侧头一看,是一身穿金色道袍且绣着云纹图桉的老人,那衣服一看就是云霄宗的现任宗主,还有他的模样,聂天觉得面熟!
“当年的死牢,你我有一面之缘,我乃云虚子,小友可还记得我?”
一说云虚子,聂天想起来了,那位披头散发被人称作反骨仔的囚徒!
“他乃我云霄宗现任宗主。”戒过老人给聂天一说,然后起身冲他云虚子恭敬一礼:“见过宗主。”
聂天点头:“我记得你,但愿你与曾经的姜宗主不同。”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道又一道流光从天山里面出来,聚集在了云虚子身后,当见到戒过峰上的聂天,无不都是脸色顿变,因为到来的大多数人几乎都认识他聂天!
甚至,如今云霄宗的中坚力量,就是曾经被聂天在太虚洞收进山河图的那些弟子,试问这些人见到他聂天,谁不认识?谁都是心一紧!
“他,小葫芦……”
“圣君,他,竟还活着!”
到来的那些弟子无不惊呼。
看着到来的这些人,聂天站了起来,他道:“都来了也好,这座戒过峰是我百多年前留下的,如今百年已过,也是时候搬走了。”
说着话,聂天侧头看向曾经的姜震东,如今的戒过老人:“在此镇守一百多年,能心平气和直面我,甚至请我喝茶……”聂天凝视着他,一笑泯恩仇:“你自由了。”
一句‘你自由了。’,让眼前这白发苍苍的老人是一声沉气,摇头笑了。
“若是刚来这里的时候,听到你说这句话,我一定会很高兴,只是……我已习惯了这里,修行者都是在红尘中争渡,我不想动了,这里就是我最好的修行地,还望不要搬走这戒过峰。”
他的话,让聂天一怔。
甚至到来的那些弟子都是一愣,无不看向曾经的姜震东,如今的戒过老人。
“你想留着它警示后人,可是……”
聂天看向云虚子,以及云虚子身后的众人:“他们需要搬走它,需要这戒过峰的消失来向天下人证明云霄圣宗的重生。”
“一个宗门能否重生,是一座山峰能决定的吗?”
“重生后的宗门,问心无愧立于天地间,又会在乎一座山峰吗?”
“终来,这座戒过峰只是一种形式上的约束,看到它,就能想到曾经的那一场劫难,哪怕回想一瞬也是好的,也许就能改变某些行为或想法。”
戒过老人的话,让聂天就这么凝视着他,看来这百余年的画地为牢,这姜震东是真的看开了、也明白了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