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离开了东城区底部的工厂，离开了那不受欢迎的地方。

我不知道为什么，每当自己陷入危机之中，我就会出现一种难以捉摸不透的矛盾心理。一方面，我不希望自己受伤，简单来说就是我怕死。但是另一边，我又渴望去虐杀敌人来获得快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体能开始变得越来越好，现在甚至能挥舞得动轻型的军用突击斧了。

在东城区，开车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你没有办法在如此斑驳和凹坑不平的路面上保持平衡。车体的悬挂系统会让你一震一颠。原本前一秒你还在发呆，回想着昨晚的晚餐。下一秒你的屁股就会遭殃，震动会把你的思绪给强行拉回来。

我没有办法思考太多，在通向东城区的道路上。我全是在看着沿路那无聊而破旧的旧建筑，这里的风气向来如此，杂乱无章，道路很久都没有经过修整，甚至电线电杆子到处乱倒，甚至让我有些想在上面晒衣服的冲动。

其实呢，这一趟下来，我们既很开心，又很生气。一方面是，我们抢到了心目已久的装甲车，厚达1厘米的均质钢装甲能起到不错的防御效果，另外，我们也终于不用徒步旅行了。

另一方面则是装备配置的升级，我们都知道装备的重要性，虽然现在我们穿着的都是渣寨。没办法，老兰，韦佬身上都是穿着不知道谁网购来的渣寨fsbe钢丝背心，甚至还没有内衬。于是之前我们简单用厚皮革和尼龙布料做了一块能防止刺砍的防护板。

而我身上这件警用芳纶防弹衣也已经破败不堪，上面有9mm枪弹和.22枪弹打中的痕迹，还有斧头，刀类劈砍划切的痕迹。芳纶纤维和布料已经外露严重，副包也装不下很多东西。加上背包也变得脏兮兮的，甚至拉链还断了一根。

现在，我从军事管理区那边换来了一件地方特警特别爱用的xpc2.0背心，并且前后塞了两块pe警用三级防护板。可惜的是，我们没有副包，副包仍旧使用着渣寨背心上的翻盖弹匣包和杂物包。关于武器方面，我们各自都换上了特警的79式冲锋枪改，改了枪托和鱼骨。子弹车里也有足足两箱，可以说是非常精良了。

另外，让我们愤怒的则是那些“鼠巢”里的家伙，他们利用我们，到处搜寻资源，并且四处掠夺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尤其是我看到他们在地下停车场里的表现：肆意地朝着无辜的平民开枪，拐走年轻女孩和妇女。最最重要的是，我很内疚，因为是我把他们引到这里来的。

这些人从我见的第一面开始就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好的印象，他们大多数由无业游民和帮派混混组成，总是喜欢穿着皮马甲破洞牛仔裤和靴子在东城区游荡。说到底，他们喜欢行恶，在这种情况之下，作恶不会得到应有的惩罚，这更加烧旺了他们的嚣张气焰。

所以他们爱杀人，掠夺物资。我们把他们称之为掠夺者。

而在地下停车场里发生的事情，我是挺内疚，因为那场斗争死了很多的人。而且有大半部分是无辜的贫民，还有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正如所有人都向往着黄金那样，地下停车场里的军事物资对于掠夺者们来说尤为重要。于是他们利用了我们，找到了那里，然后开始杀人。

可结果是，我们成功阻止了这些人的杀戮，只是因为他们没有夜视装备。于是我们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并且准备向北实行复仇。换句话说，我们把灾难引到了那里，也帮助了那里的人解决了灾难。

但是这都不重要了，别人不喜欢我们这种人，作为死了十几人的赔偿，我把之前那辆吉普车送给了他们。至于死人，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死的又不是我朋友，死的也不是我的家人。我只想得到那些所谓的好处，比如吃的，喝的，装备，还有武器车载。最关键的，还是一个安全长久的避风港。

我和老兰戴上了马上就要过期的芳纶防弹头盔，将搭扣扣好，并且检查了武器，把弹匣包里塞满了弹匣，腰间上也挂好手枪。

“我们开了多久了？”我打破了车内的沉默，问道。

老兰抱着枪，恍恍惚惚地从准备入睡的状态之中醒来。他看了看表，非常不开心地说道：“开了一个小时了。”

“噢！真是该死！”我抱怨道，“这一会母猪都能生出两头小猪了，我们还在这里发呆！”

“那可不是我的问题，伙计，韦佬还不太熟悉这种老式驾驶舱！”

我往驾驶舱凑去，用鄙视的语气对着韦佬说道：“嘿！伙计，你有多久没有回到海边公路开车了，是不是怀念那些车的舒适度而发脾气了？”

“去你的！”韦佬拍了拍装甲车的方向盘，又无声地咒骂了一句，接着回答道：“这辆车的发动机可比我爷爷还要老，我现在还指望它不会发生故障呢！”

我不厚道地笑了出来：“那样的话，我就得生一辆出来了，对吧？”

“那才是问题所在，”韦佬买好气地说道：“你几乎什么都会，可惜就是不会生孩子。”

“去你的，该死的混蛋，下地狱去吧！”我笑着拍了拍韦佬的肩膀，然后迎合着老兰他们的欢声笑语，一起随着凹凸不平的路面前进着。

突然，我听到了一阵阵枪声。

“什么情况？”我急促地问道。

“该死！”韦佬突然把装甲车停靠在了路边，因为急刹的关系，装甲车和脆弱的皮卡车撞在了一起，我们也因为这一冲撞而磕到了脑袋。

“fuck！你有什么毛病！伙计，到底怎么了！”我气急败坏地说道。

韦佬摘下头盔，指着防弹玻璃窗前的路口对面说道：“是路障，有人在前面设置了路障，而且还有人在火拼。”

这下就有意思多了，我心想。之前那些掠夺者用的伎俩还是没有用腻，他们无非就是在主要道路上设置路卡，然后派兵埋伏，等待路过的车载或者幸存者路过，最后突然袭击，抢走粮食物资，燃油大米，当然，还有精壮的男人和女人。

可是，面前我们遇到的路卡，好巧不巧，他们正在火拼。似乎起了很大矛盾，这让我心头直痒痒。这解释起来很简单，正如两头老虎互相撕咬，你来我往地攻击者，而我作为一名猎人，开着装甲车，就等着它们打得两败俱伤呢。

你瞧，对面的路口上，仍旧有着掠夺者用车辆一字排开，作为障碍物堵住了重要路口。这不重要，我们的装甲车能轻易地将这些车辆给撵开。关键是其他经过的车辆可受了罪。现在有一个车组的人正在遭受掠夺者的无情攻击，他们没有足够且精良的武器，但是还在顽强地反抗着，真是可怜。

“我们不去帮忙吗？”老兰看着我紧握的枪械，问道。

我紧握着的握把已经捏出了手心汗，我微笑着转过头去，回答道：“当然，我们可不只是帮忙那么简单。”

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我心里并不难受。因为双方都是在因为对方拥有着生存物资的情况之下而进行的战斗，说白了就是想抢夺对方的生存权利。而现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要趁着他们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偷偷地将它们的食物和物资偷运回来。

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主意，但我也并非一个好人。

于是我带上老兰，战术背心里副包塞满了备用弹匣。我们顺着路上的车辆作为掩体，慢慢地转移到了交战中心地带。

“很好，你有看到他们把食物放在哪里吗？”我露出脑袋，问道。

“你可真是个十足的白痴，没有人会直接把黄金直接摆在井盖上的，”老兰给我指了指那些车队的后车厢。“看到没，他们的物资说不定就在那里面，只要我们够得着。”

好极了，我心想。如果这些东西真的放在这里面，那么我相信这些物资的量足够我们撑好一阵子了。这么一来，得到好处也轻松得多。

不过我还是看到了不一样的事情，不知道怎么的，掠夺者的人数越来越少。看起来他们要么是在抓捕那些男人回去当努奴隶干苦力活，要么就是抓捕那些年轻女孩回去享乐。嘛，反正人走光就好，我只要留下属于我们的那部分物资就行，见好就收。

紧接着，从不远处的街道传来了一阵爆炸声。我顺着爆炸的声音扭头看去，之间车堆之中推开了一道口子，几辆车子应声而翻倒。然后，有几个平民扛着武器，狼狈地从车辆之间逃脱出来。

最后，他们都被看不到的地方射出的子弹统统撩翻在地，血花飚满了斑驳的水泥地。

我并没有注意到车辆后的情况，而是自顾自地接近了那些无人理会的车组附近，并且成功地靠近了一辆SUV的车后箱。但是问题在于，我没有车钥匙能打开这辆车的车后箱。不然呢？我还能怎么办，只能冒着险去车辆驾驶位上把车钥匙给拔下来咯。

子弹时不时呼啸在我不远处的街道上，平民的惨叫声也越来越小。我猜掠夺者们一定是把那些无辜的平民杀得差不多了。但是掠夺者的人数也在减少，似乎他们还在“忙着”其他事情。

我偷偷摸摸地靠近这辆蓝色SUV的车门，一把将车门拉开。果不其然，我看到了车钥匙就插在方向盘的下方。就在我即将拔出钥匙的时候，我突然猛地注意到了车后座的动静：

那是一个女孩，她倦曲着身子，我因为车内昏暗而看不清楚她面部。但是她在流泪。泪水和红眼让她看起来就好似大病一场的病人。

她看到我的出现，眼神中只有惊恐。我不知道我在她眼中是个怎么样的存在。可能她在的这个车队遭受到了袭击，她的亲人和朋友遭受到了不幸。但是此时此刻，她看着任何人都像是怪物，都像是恶魔。她倦曲得很厉害，似乎我随时都要将她吞噬。

很抱歉，女士。我心想，此时此刻我没有继续再多想些什么，我只想快点拔出钥匙，然后取走车后箱里的所有物资。

我伸出食指，嘘了一声，表明我没有恶意。之后，我便掉头就走。

就在我临走之际，我耳朵旁边听到了沙哑且柔和的声音。我听得出来，声音是由后车座的那名女孩发出的。

“救救我们……”她说。

“我们？”我心想，此时我可没有什么心思去拯救世界，我只想拿到好处就开溜。至于你们到底死了谁，与我无关。于是，我拔走钥匙，打开了车子的车后箱，果不其然。里面都是一些食用罐头和一些燃油大米等物资，在我兴奋之时，我却忘记了老兰他的提醒：那就是隐藏自己。

我高兴地一股脑儿把那些食物和水统统塞进背包里，在这个时候，我又再一次隔着汽车挡风玻璃窗看到了那名可怜兮兮的女孩。她眼角里似乎还含着泪水。真是可怜。

不过，我还是呆住了，我看着她，看着她的神情，似乎她有话要对我们说。

抱歉，我可不想听这些七七八八乱七八糟的鬼故事，此时此刻，我不再去纠结太多东西，无论是道德的抉择还是无情无义，我已经尽力在为自己而争取生存空间了。然后，我抽起背包，将背包甩在肩上，准备撤步离开。

“救救我……”那名女孩扯了扯嗓音，微弱的声音从破烂的汽车里传到了我的耳边。

抱歉，我没听到。

“求求你们了，救救我……”

我停下了脚步，有那么一会，我犹豫了。我脑海里浮现出的不是无辜的少女，而是当时无辜的自己。我曾经向世界寻求帮助，却无人回应，我曾经向他人寻求帮助，却没有人肯帮忙。等待我的，只有世界间的冷漠，只有每个人凸显出来的自私自利。在这个时刻，我停下了脚步。我停下了自私的脚步，然后，我转过了头，和女孩四目相望。

“老韩！你在干什么！那些掠夺者快要过来了！”老兰在一旁一边急着收拾东西一边尽量压着声音对我吼道。

“是谁在那边？”

另一边，街道路口的掠夺者已经把平民屠杀干净。此时此刻，他们发现了我们的存在，于是正在小心翼翼地试探性朝着我们前进。

“老韩！该走了！伙计！”

我并没有理会老兰的警告，而是继续看着她，仿佛在看着我以前的自己。于是双脚不由自主地倒退回去，伸出手，想要触碰以前的旧时光，想要触碰以前无助的自己。

“老韩！”老兰大声地朝着我吼去。

“fuck！该死！你个蠢货！”老兰急忙把收拾好的背包丢弃在一旁，然后奋不顾身地朝着我冲去。

就在这关键性的停顿时间里，我听到了枪声。那枪声并不是我的，也不是老兰的。就在我的思绪逐渐拉回正常的时候，我也因此为这短暂的发呆而付出了代价。

“噗”地一声刺响，我的胸前被一颗突然袭来的弹头狠狠地击中。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一个人用锤子砸了一下，便下意识地躲到了汽车后边。

我中弹了，我没在开玩笑，我真的中弹了。

气急败坏的老兰端着79冲锋枪对着不远处路口的掠夺者就是一阵扫射，7.62mm弹头疯狂地旋转着飞出枪口，弹壳乒乓地打着旋摔在地板上。那些手持冷兵器和弓箭的掠夺者哪里会想到我们拥有这么凶悍的火力，在老兰无情地扫射之下，冲在最前面的几名掠夺者被弹头捅成了马蜂窝。其他人赶紧狼狈地四处找掩体躲避子弹。趁着这个凶猛的火力掩护下，老兰成功地来到了我的身边，并且得以检查我的伤势。

我喘着粗气，低着头看着中弹的地方。还好，子弹只是打到了战术背心里面的防弹板上，对我并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

“你个疯子！”老兰见到我恢复正常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么说道。

“我看起来如何？”我苦笑了一下，嘲讽着我当前的状态。

“你简直像极了餐盘上的牛肉干！”老兰说着，一边朝着我伸出手，而我咬着牙齿，把手搭了过去。我们最后站了起来，两人双手握实，另一手也紧握着武器。在清晨的阳光照耀下，我和老兰互相使了个眼色。

既然这些掠夺者这么喜欢找麻烦，那么我们也有样学样，把麻烦还给他们。

于是我和老兰“咔嚓”一声给79式冲锋枪拉上了枪机，然后，我们就会开始杀人。

这就是我帮助女孩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