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酒壶,把它在手里的装备袋上用力擦了擦,确定所有血迹都擦干净后才拧开壶盖,重新把它递向女孩,“喝一点,你会感觉好很多。”
“我还未成年啊,混蛋!”闻到了壶里是什么东西的米雪儿低声骂了一句,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一把夺过烟头手里的酒壶,仰头几口喝干了里面的辛辣液体。
不过或许是她喝的太急了,刚放下酒壶她的脸就猛地变成了红色,噗的一下把呛进肺里的酒给喷了出来。
“现在你成年了。”烟头对被酒呛到,用双手支撑着身体趴在沙地上,低头使劲咳嗽的米雪儿说道:“欢迎来到成年人的世界。”
“咳……咳!!成年人的世界不该是这样。”好不容易喘匀了气的米雪儿哼哼着,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太对劲,像是在强迫自己忍耐着什么。
“那你觉得该是什么样?”烟头从脚边的装具袋里找到了压缩食品,把它递向了女孩,“之前在太空里我还听到你在欢呼。”
“欢呼?”米雪儿抬手擦了擦眼泪,用手扶着额头愣愣的看着火堆,几秒后才猛地发出了几个不明意义的笑声后对烟头说道,“拜托,那可是有屏幕挡着的!”
她双手在空中无意义的扭动,想要尝试着描述点什么,最终叹了口气放下手对烟头说道:“这和电影不一样。”
“哦,谢了。”这时候她才注意到烟头递过来的东西,米雪儿坐正了身体,用手背擦了擦脸上因为呕吐被挤出来的泪水,早就饿得不得了的她一把撕开包装就使劲咬了几口,嚼了几下后又一口吐了出来。
“这是肥皂!”她吐着舌头使劲呸呸几下吐干净了嘴里的残留物,然后翻着手中长方形物体的包装,确定上面写着是《高能量压缩食品》后低声咕哝着:“一定过期了。”然后又翻过来看包装上的生产日期,确定那玩意还在保质期后瘪着嘴使劲哼了一声。
“这东西是有说法的。”烟头也剥开了他手里的包装,低头咬了一口黄白色无论看起来吃起来都很像是肥皂的高能量压缩食品。
边嚼着边对坐在他身边的米雪儿说道,“在当年,某个帝国方的的军需官突然发现,刚出勤的一支小队领错了补给,他把肥皂错当成食品发给了那个小队。”
“然后呢?”米雪儿抬头用渐渐变得迷离起来的眼睛看着烟头手里的东西,皱了皱眉后把自己的塞给了他,“我要你的,你那个味一定不一样!”
烟头没说话,很干脆的和米雪儿互换了一下,然后米雪儿迫不及待的使劲咬了一大口。
“呸呸呸!”她吐着舌头,拿起水壶使劲喝了几口,“真难吃!!”
“那支小队执行的是侦察任务,要知道在前线侦察任务的战损率都是最高的。”烟头顺着米雪儿留下的牙印咬了一口,用手比了个数字:“至少六成。”
“但是那支小队竟然奇迹般一人不少的回来了,然后过了几天另一支准备出门的小队找到了军需官,把他们领到的压缩食品包退了回去,并且指明就要前一支小队领到的那种味道极其恶心的压缩食品。”
烟头讲的故事吸引了米雪儿的注意力,她抬头看向正嚼的很开心的烟头,注意到对方手里已经缺了一大块压缩食品,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还留着烟头半个牙印的压缩食品,没来由的感觉有些不太舒服,她压下了心中奇怪的感觉,故意皱着眉对烟头问道:“然后呢?”
“你可以试试他们当时的感觉。”烟头对米雪儿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咬一点,不要一口咬那么多,喝口水,慢慢嚼。”
等到米雪儿尝试着把那一小口咽了下去后,他才接着说道,“军需官和你一样很好奇,他不知道这小队为什么会要领肥皂当压缩食品,于是就问了出来。”
米雪儿鼓着腮帮子,一脸‘我根本就不好奇’的表情,几秒后她就在烟头的目光中又低头咬了一口,这次是一大口。
“那小队的队长告诉军需官,那玩意无论吃起来还是口感都像是狗日的肥皂。”烟头笑了笑,这个笑话让他想起了曾今的日子:“但是那东西吃下去后却不会像吃其他的压缩食品一样。”
“其他的压缩食品?”米雪儿咽下了嘴里的那些渣滓后,又漱了漱口才开口对烟头问道。
“嗯,军需官也是这么问的,其他的压缩食品吃饱后会让人很想睡觉。”烟头拿起米雪儿用过的水壶,喝了口水后接着说道:“而这种则不会,它吃的时候让人想死,吃完后还是让人想死,所以根本不会因为吃饱了想睡觉而分散精力。”
“于是,从今以后的高能量压缩食品都变成了这个味。”烟头把自己手里快要吃完的压缩食品举起来晃了晃让米雪儿看清楚,“你不是第一个骂这玩意难吃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骂这玩意难吃的。”
他一口吃完了剩下的部分,把包装折叠了一下丢进了面前的火堆里。
“谢了。”米雪儿把手里剩下的东西塞给了烟头,她失去了吃这玩意的胃口,尤其是眼前的火堆是那些死亡士兵身上扒下来的衣服堆成的,刺鼻的焦糊味让她怎么想怎么恶心。
“我吃饱了。”她打了个酒嗝,劣质白酒让她此刻除了头疼外还很想睡觉。
她站起身原地转了一圈,发现除了身处的这个地方外再也没有能让她安稳睡觉的地方,只能悻悻地坐回了原地,起码她呆的地方还有一张毯子铺在地上。
“要睡觉?”烟头指了指不远处的步兵战车,“那里好一点。”
“算了,我觉得这里不错。”不远处那能容身的步兵战车里到处都是扭曲的碎肉和未干的鲜血,她才不想钻进去睡呢。
她把毯子卷起来盖在自己身上,从另一边拉过来一支手枪,抽出弹夹检查了一下子弹后把它塞回了枪柄,握着手枪抬头一脸凶狠的对烟头说道:“如果夜袭我,我就干掉你!”末了还对烟头扬了扬手中的手枪,然后才缩了回去,没几秒她的呼吸就变得平缓下来。
坐在火堆边的烟头无奈地笑了笑,身边的小姑娘就像是一只被吓到的小野猫,挥舞着没上膛手枪如同那稚嫩的爪子一样在威胁他。
他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星辰,从一边拽过一支完好的步枪,检查下弹夹后把子弹上膛,关上保险把枪身横放在腿上,掏出了那个铭刻着德文的口琴,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铭文。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从烟头身边传来米雪儿闷声闷气的声音:“我说的是真名!”
“名字?”烟头认真想了一下:“忘记了,你还是叫我烟头吧。”
“烟头?”米雪儿在毯子里哼哼了几声,“不好听!”
烟头自嘲地笑了笑也没接茬,他继续用手指摩挲着口琴上的铭文,看着火堆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又过了几分钟,在烟头以为米雪儿真的睡着时,身旁却又传来她的声音,“刚才的故事不错,谢了。”
在女孩已经睡着之后,一脸淡然的烟头却没有他外表表现的那么平淡,他再一次点开了那份合同附带的作战计划。
那份作战计划单薄的可怜,通篇只透露出一个目标:从前进基地出发,夺回星球。
说起来这个目标倒是简单,无非就是赶路和开枪而已,这两样都是烟头所擅长的。
可他也不是傻瓜:这些只是摆在明面上的东西,但他很清楚,作战计划的开头不应该是他们集体在大气层里火葬。
或者该说,他们应该在某个安全的地点,度过了冬眠醒来的虚弱期后,才会被投入战场。
可扣掉了那帮神憎鬼厌的垃圾队员后,此时所面临的突发情况,恰恰就越过了那最关键的一步,也就是度过虚弱期。
而什么现在要到达前进基地,其实也只是烟头基于服从命令的秉性,留下的一厢情愿罢了。
合同的规则他是很清楚的,开着条破船的米雪儿根本负担不起天价的违约金,所以真的就像是米雪儿一开始跟他说的一样:她是被骗进港的。
而这个‘骗’字就很有讲究了,对方要是不图他们什么的话,那何必要骗进港?在外面把他们击毁了,然后再回收残骸不是更省事?
刚才在去救助米雪儿的时候,烟头也注意到一些被烧毁的集装箱,里面那些东西虽然都不能使用了,但大多数都是一些金属构件,这些东西可对他们的作战不会起到什么正面作用,除非把它们像是刚才那样扔到人头顶上还行。
所以这些东西,要是被击毁在空间站外层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都是一堆金属玩意,回收就回收了呗。
至于什么中间商保护法案,烟头觉得一个能从轨道上一路落下来,还在地上弹弹跳跳一大截,甚至还没有减速伞的驾驶舱,足够保护米雪儿活下来了。
于是对方的这个举动,就透着股子妖气了,尤其是配合着烟头认识到自己脑袋里那块芯片上,还有一个他的权限打不开的压缩文件包的时候。
并且这玩意就像是一个蛮横的租客,明明就在他脑袋里的芯片上,却拒绝了他的任何操作,甚至连烟头想把这个碍眼的玩意删了,也会提示他操作权限不足。
要知道在烟头的认知中,很多时候远程的通讯并不安全,那些加密讯息可以被截留和转录下来进行破解,所以某些源自旧时代的信使规则就起了大作用。
他暗自咬了咬牙,觉得自己搞不好就是这个坑爹的信使,这也是为什么在飞船上,他没有被隔着舱盖就射死,或者在冷冻状态下就被拉出来打成碎片的原因。
不过他也清楚这些东西都是自己的推测,真正要找到正确答案,还得想办法联系到自己的雇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