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华生所在的房间后,烟头站在走廊的垃圾桶旁边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他沉默的抽着烟整理了一下脑海里收集到的线索。
虽然有些事还不太明朗,史东那边给的消息也是闪闪缩缩的,可烟头在整理完这些线索后,心里隐隐有了一种自己即将要碰到熟人的错觉。
在抽烟的时候,他的视线一直落在电梯对面墙壁上的那些弹孔上,那些外表有着一圈焦黑痕迹的弹孔像是一连串印在墙上的伤疤,配合着地上的那些已经发黑的血迹,看着总让人有种即将回到那个遍布硝烟的战场上的错觉。
伴随着手中这支烟抽完,烟头把脑袋中那些纷杂的想法都赶了出去,扔掉手里的烟蒂走回了导演所在的房间。
刚一推开门他就愣了一下,因为眼前所见的景象完全超乎了他的认知。
要知道在烟头的认知中,碰上这种类似绑架事件的时候,身为人质的人们要么焦虑要么恐惧,就算是镇定的起码也得面无表情内心挣扎。
可他此时看到的是什么?
薯片、可乐、各种小零食以及围成一大圈的沙发,这开联欢会呢?
“嗨!骑士!”瘫在沙发上的佩佩在对面黛娜的暗示下回过头,对站在门口发愣的烟头招了招手,撑着沙发靠背费力得坐了起来朝着一边挪了挪:“快来!我给你占好位置了!”
烟头瞟了眼围坐在茶几前,把电视上那反复播放的宣告当做是综艺片来看得众人,这些人里面他除了认识这三位小姑娘和喝的双眼通红得导演外,就剩下之前和他在耳机里开玩笑得剧务和三个姑娘得助理了。
简单来说,这就是剧组里与华生格格不入得另一派人的核心圈子了。
烟头看了看没有拉上窗帘的落地窗,外面依旧是一片暴风带来的黑暗混沌景象,他又回头看了看热闹的房间,视线与枕在沙发靠背上正望向他的佩佩重合在了一起。
佩佩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仿佛在不断呼唤着他快点走过来,加入这个热闹的小圈子。
他明白自己杵在门口光站着也不是事,随手把门带上之后,并没有直接去坐上沙发,而是走到吧台那里拽过一张折叠椅来,坐到了沙发旁边,双手撑在膝盖上沉默得看了眼桌上摆着的那些东西。
“来来来,骑士快吃这个!”佩佩会错了烟头的意思,连忙拿起一包薯片撕开自己先吃了一口,才把剩下的包装塞到了烟头怀里:“这个敲好次!”
烟头接过撕开的包装朝着袋子里看了眼,里面是一些发泡膨胀的薯片,一股洋葱混合着烧烤的味道从袋口里蹿出来直冲鼻子。
这呛人的味道让烟头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鼻子,眼前佩佩那期待的眼神让他不得不伸手捏出一片来放进嘴里,用力咀嚼了几下。
薯片吃到嘴里之后,那股洋葱的味道就更强烈了,它就真的像是一个多汁的洋葱在嘴里被咬开之后产生的刺鼻味道一般,让烟头忍不住转过头打了个喷嚏。
“骑士喝点这个。”
他再回过头的时候,佩佩已经拿着个软包装的饮料凑了过来,连吸管都贴心的给烟头插好了。
“谢谢。”
在烟头低头沉默下来喝饮料的时候,坐在佩佩旁边的安牧悄声和佩佩说了点什么,两人随即便因为那句悄悄话打闹起来。
最终佩佩不敌安牧和凑过来帮忙的黛娜,被两人合力压制在了沙发上,获得了发言权的安牧抖动了一下头顶上的耳朵看向烟头。
“佩佩的骑士。”安牧此时笑的特别甜:“听说你是那种真正的佣兵?”
她用手指在空中比出一个枪形的样子,嘴里配合着发出:“BIU!”一声。
烟头点了点头,谨慎的选择了个中性的回答:“算是吧。”
这个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的答案显然不能满足少女们的好奇心,眼看着安牧头顶的耳朵就耸拉下来:“什么嘛……”
抱怨了一句之后,安牧又盯着烟头的脸问道:“那骑士你的脸是?”
“嗨!!”被两人合力压在身下的佩佩靠着幽灵装甲的电磁肌肉系统挣扎了出来,她挥舞着胳膊挡在安牧和烟头中间:“安牧!”
被佩佩提醒了的安牧才注意到自己失言了,连忙对烟头缩了缩脖子吐了下舌头:“抱歉!”
她动了动头顶的耳朵,双手在耳朵边比出猫爪的样子,甜甜得叫了一声:“喵!”用这个方式表示猫就是好奇心重。
虽然安牧买了个萌像是把这事混过去了,但烟头明白她只是一个引子,自己这张色块不同得脸早就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好奇心了。
“这是一个意外。”所以他喝了一口手中得饮料,按照这些人的想法,给他们编了一个故事。
在这个故事中,烟头把自己描述成了正常人认知中的那个异能者:在某些方面极度强大,又存在着极其显眼的短板。
烟头在缓慢向这些人分享自己现编的故事的时候,已经打开了植入物中那个他好久都没有用过,感觉快要落灰的情绪分析系统。
这个系统会收集他所标记的人的瞳孔变化以及呼吸频率,甚至是体表分泌的汗水来简单描述出,眼前这些聆听者对烟头所讲的故事的关注度以及随之产生的心情变化。
它虽然并没有可以真的分析出一个人的想法那么神奇,可还是能成为烟头的参考,让他编出一个符合这些人的幻想,又不太离谱的故事。
所以当这些人精神松懈的时候,烟头的故事就变得紧张起来,无论是耳边带着啸声擦过的弹头,还是凌空跃起双脚踩在重型机器人上,咆哮着用枪口怼在驾驶室的观察窗前,用炙热的子弹在驾驶舱里制造出可怕的金属风暴的淫虫都让人呼吸急促。
是的没错,烟头讲述的就是他和前一支小队的故事。
在那个故事里,淫虫成为了挥舞着枪口从来不惧怕任何挑战,总是第一个冲出去的狂暴战士。
小队里的其他人,也被烟头添加了新的设定,他们有的是智力超群,有的则是坐镇中央随手抄起手枪就能爆掉背后偷偷摸上来的家伙的脑袋。
烟头就像是一个趴在网络上的蜘蛛,悄悄弹动脚下的丝线,用四散的血肉和纷飞的子弹为这些人编织出了一个他们永远都不会接触,却无时不刻都在期待的梦。
他用偶尔爆出的粗口和直白的语言描述着空中飞洒的血液和被高温子弹烧焦的伤口,以及战后天上飞舞的如同乌云一般的乌鸦,以及趴在尸体上像是一张毯子一样的苍蝇和蛆虫。
这种极其真实的语言紧紧抓着听众的神经,让他们的呼吸随着烟头的语速变慢而放缓,又伴随着语速变快而急促起来。
当烟头发现这些人太过紧张的时候,他还会讲一些战斗中的小笑话来缓解他们的心情,比如淫虫一脸懊恼的坐在地上,从装甲里朝外掏已经散碎的防弹板碎片的动作,比如……
突然,烟头的讲述停了下来。
他喝完了手中最后一点饮料,把空了的包装扔到了一边的垃圾桶里。
“就是这样了。”
指了指自己的脸,语气变得低落起来:“我在一次战斗中受到了致命的伤害,全身皮肤都没了。”
烟头缓缓撩起贴身的背心,让众人看到他胸腹处那些如同迷彩一般斑驳的皮肤:“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让他们躲在我身后,而我的面前则是一片耀目的红光。”
“那光芒特别耀眼,亮的让人睁不开眼睛无法直视。”烟头说道这里的时候,下意识把手挡在了眼前,仿佛前面正亮起那致命却又瑰丽的光芒。
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他盯着自己左手发白的皮肤,用低落的语气勾勒出自己当时的心情:“当我再次醒来时,我已经躺在了病房里,医生告诉我我全身的皮肤都被烧没了。”
“还好医疗保险救了我。”烟头自嘲得笑了笑,耸了下肩膀表达自己的无奈:“不过它只够救我的命,于是我就这样被从医院踢了出来。”
“那……其他人呢?”
烟头抬头看向问出问题的黛娜,此时她刚刚被佩佩悄悄打了一下,正微微皱着眉头。
“我不知道。”烟头又耸了耸肩:“佣兵的生活就是这样,可能因为某个任务临时组队,又会因为任务结束而各奔东西,说不定……”
“说不定?”
“是的,说不定。”烟头对黛娜点了点头:“说不定未来的某天,我会发现他们出现在了对面的战场上。”
“那你会怎么做?”黛娜紧跟着烟头的话尾继续追问道:“避开他们吗?”
“怎么会。”烟头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嗤笑:“小姐,你看来还是对我这个职业有什么误解。”
他弯下腰凑近黛娜,一字一顿得对她说道:“我们认得是钱,不是人!”
听懂了烟头意思的黛娜沉默了几秒,然后猛地打了个冷颤,她再抬头看向烟头的时候,眼中的异瞳也没办法遮住双眼里流露出的鄙视眼神。
“我们就像是一群徘徊在荒原上的野狗。”烟头并不介意黛娜的表情,他从包装里捏出一块薯片,放到嘴里嚼的嘎嘣作响:“或许你会觉得这种活在战场上,每天都与死神跳贴面舞的生活很诗意,但你得明白,驱使你的唯一动力就是钱。”
“在雇主的佣金面前,你可以选择鄙视他,也可以选择唾弃他,但到了最后你还是得拿起枪,把它对准雇主想要你对准的目标。”
烟头抬起右手,用食指做了个扣动扳机的动作:“有人曾经说过,枪口前的一切都是平等的。这么说的原因是……”
“子弹是没有感情的,它只会干掉所有挡在它前方的家伙。”
“这其中没有亲情,没有友情。”
“明白了吗?”烟头对黛娜笑着:“这就是战争,无论它大还是小,最先泯灭的就是人性中最美好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