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6 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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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漫长的航程即将要走到终点时,三具休眠舱都被唤醒,一脸从里面坐起来的克洛伊一脸茫然的看着面前打开的两个舱盖,愣了几秒后才找回自己的语言能力:“早啊,烟头先生,洛林小姐。”

说完之后又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延伸出来的那些导线,木然的脑袋里面的冰霜仿佛还没有褪去,过了许久之后才被船舱里的温度唤醒,让他想起来自己该把这些东西都从身上拿下来。

而当克洛伊终于从休眠舱中爬出来的时候,烟头和米雪儿连衣服都套上了。

“谢谢。”克洛伊接过烟头递来的功能饮料,用力喝了一大口之后扶着隐隐作痛的额头,看到烟头正曲起左臂,把注射器的针头慢慢插进血管里。

“烟头先生。”克洛伊摇了摇手里的瓶子,示意烟头看过来:“你怎么还在用老式的注射剂?”

“习惯了。”烟头把空了的针管随手扔到一边的垃圾桶里,拍了拍臂弯后放下撸起来的袖子,然后抬头对克洛伊问道:“睡得怎么样?”

“老样子。”克洛伊摇了摇头,他感觉到自己的脑袋特别的沉重,仿佛脖子上方顶着的是一颗巨大的铅球。

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他对烟头解释道:“冬眠后遗症,我的身体总是在排斥非自然的睡眠。”

克洛伊想起了上次的航行,忍不住开口抱怨道:“我宁肯每天看书,也不愿意用这种方式延长生命。”

“喂!”米雪儿一听这个就不干了。

听到这话的烟头轻轻捏了下米雪儿的手,提醒她不要那么敏感,然后才对一脸茫然,不知道触了米雪儿什么霉头的克洛伊解释道:“没事的,有些事你不知道。”

“虽然不知道我说错了什么。”烟头这么一解释,克洛伊就更不好意思了,他伸手挠了挠后脑勺,一脸歉意的尴尬笑容:“但是我还是得道歉,无知并不是犯错的理由。”

克洛伊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可怜样子,让烟头转过头对鼓起腮帮子,气鼓鼓的米雪儿耸了耸肩,仿佛是在说:‘看吧,人家都道歉了,你也别追着不放了。’

在这俩人说话的时候,感觉自己有点多余的克洛伊已经快速喝完了手里的饮料,套上了橙黄色的连体工作服,拿起一边的工具箱,走到通向下面舱房的地板那里,拉开了上面的盖板,抬头对两人说道:“我去做一下检查,一会驾驶舱见。”

说完之后,便忙不迭的扒着升上来的梯子,赶紧离开了这对无时不刻都在撒狗粮的狗男女。

可真正到了黑暗的机舱之后,克洛伊却又忍不住停下脚步,打开了自己的工具箱,看着里面的那张艾曼的照片重重叹了口气,双手用力搓了搓脸,让自己显得精神了一点后转身走向发动机舱。

他头顶上的米雪儿和烟头对视了一眼,皱了皱鼻子举起小拳头示了下威,转身走向驾驶舱的时候注意到烟头没跟上来,连忙又跑了回去,伸手握住了烟头的左手食指,带着他一路走到了驾驶舱里。

此时驾驶舱中是一片未被唤醒的黑暗,只有一个小小的计时器在闪烁着,上面的倒计时显示他们距离离开超空间还有约23小时。

烟头与米雪儿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拉开椅子坐了进去,随着下方的轨道把座椅送到位置,自动锁定的提示音响起,米雪儿身后的一排插头也缓慢向前与她的身体和精神连接在了一起。

她看了眼一眼坐在身旁的烟头,转回头把头靠在椅背上,慢慢闭上了眼睛,接着眼球就在眼皮下面开始有规则的颤动起来。

米雪儿就像是这条船终于归位的灵魂,随着她的精神与船内的主系统连接,驾驶舱的灯光也纷纷亮了起来,紧接着便是一大堆的窗口从两人面前弹出来,上面用图表和数字显示着各种各样的自检数据。

很快的,伴随着主屏幕上的进度条逐渐增长,一个船身的虚拟投影出现在了驾驶台的上方,旋转着就如同一个用光线构成的模型。

烟头看了眼逐渐被绿色填满的区块,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也算是放下一半,毕竟这条船经受的改装太过超出他的认知了,他甚至都在船身跃入超空间之前,担心过量的加速会不会让整条船在宇宙中解体。

时间缓缓向前流逝着,一个小时之后,米雪儿终于睁开了眼睛,转过头给了烟头一个大大的笑容。

大屏幕上的进度条此时已经被填满,一行字刷新了出来:‘全系统自检通过,正常。’

“干得好。”烟头沉声夸奖了米雪儿一句,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安全带,按动开关把椅子向后退了出去。

“你去哪?”米雪儿看到烟头的动作,下意识想要伸手抓住他,却被身后的繁多插头限制了脚步,手指与烟头的手掌擦过。

“我去看看克洛伊。”烟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了指面前的舰船模型:“他在下面够久了。”

“拜托!!”米雪儿显然不太满意烟头的答案,她用手在耳边扇了扇抱怨道:“他都是个成年人了,难道还会把自己塞进气密舱里弹射出去不成?”

面对米雪儿的抱怨,烟头难得开了个玩笑:“万一他把扳手塞进反应堆怎么办?”

“那扳手一定会活活打死他,然后反过来把他塞进去才是!”

听到米雪儿的话,烟头无奈的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乖一点,我一会就回来。”

“好啦好啦知道啦!”米雪儿双手捂住头顶,鼓着腮帮子一副不满的样子:“别总是揉我头发好不好,显得我像个没长大的小女孩一样!”

身后关闭的舱门把米雪儿的抱怨隔绝在了身后,烟头看了眼塞满了各种装备的船舱,视线落在了还没有关闭的维护舱门上。

“克洛伊!”他站在舱门上方朝着下面喊了一句,侧着耳朵等待了几秒,并没有等到回音后才扒着梯子一路下到了被黄色灯光照亮的通道里。

如果说上方的客运舱是这条船的脸面,通过梯子下来之后,看到的便是这条船的内在了。

看着那些墙壁上闪烁的各种指示灯,烟头没来由的感觉到一种奇特的安全感,因为这里太像是当年的帝国运输舰了:狭窄,逼仄,润滑油或者是其它什么油的味道充斥鼻腔。

这条甬道很长,不同的位置还安置着大小仅容一人通过的隔离门,通过这些门可以方便的去到舰船的各处。

烟头向前走了几步,正要打开通往船尾方向的隔离门,去到反应堆区的时候,脚却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叮当一声脆响。

他把即将按在开门按钮上的手放了下来,低头看向脚下,在那里扔着一个用来紧固螺丝的起子。

因为光线昏暗的关系,那个有着防滑表面的起子只有在近距离低头才看得到。

盯着这个起子,烟头微微皱起了眉毛,因为一个金属物体掉在同为金属材质的地板上,会发出很大的噪音,他才不相信克洛伊会听不到呢。

正当他在思考这其中是否隐藏着什么特别的东西,比如克洛伊的精神状态时,他突然感觉到身边的光芒有了些变化。

在视野的余光中,烟头注意到身后的灯光在由远及近一盏盏熄灭,看起来就像是有什么吸收能量的东西在缓步靠近他。

他弯腰抄起那起子,猛然转过身,正好看到最后一盏黄色的灯光在自己眼前熄灭,而在那些指示灯的微弱光芒中,一股像是雾气一样的白色烟雾,不知道什么时候积聚在了地板上,淹没了他的膝盖。

那雾气即有着水蒸气的质感,又像是真正的烟雾一般,被烟头的动作扰动,表面翻卷沸腾着仿佛下面隐藏着什么。

烟头下意识以为这是飞船出了问题,抽了下鼻子用力嗅了一下,在没有闻到什么异常的味道之后,抬头正要呼唤米雪儿,却看到在面前笼罩地板的迷雾中,有什么东西升了起来。

那是一个缓慢出现纤细的人影,丝丝缕缕的白色迷雾被她搅动,附着在她的身上犹如一层轻纱,又像是新娘的头纱一般遮盖住了她的面容。

“米雪儿!”烟头沉声呼唤了一声正在驾驶舱的米雪儿,他相信通过遍布的摄像头和传感器,对方一定能听到自己的呼叫。

可烟头迎来的,是一阵沉默

站在他面前仿佛是由雾气组成的女性,也在此时保持着双手交叉在小腹前的姿势站立着,仿佛在等待烟头确认自己的存在。

那些雾气在此时如同有了生命,构成了她的身躯之后,像是围绕着一个核心一般持续运行着,勾勒出了可能是气流的巡回路线。

在没有得到米雪儿的回应后,烟头微微皱起了眉毛,手腕一动把攥着的起子扔向了那雾气构成的人影。

结果那起子并没有如同烟头预料中的一般,穿透由他所认为的幻觉构成的身影落在对面的地上,而是在那雾气构成的人影前停下了,静静的飘浮在空中,仿佛是被凝固在了琥珀中的虫子。

‘这就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打招呼的方式吗?’

一个带着古怪尾音的女声,突然在烟头心底响起,那声音就像是他的自言自语,又像是某次回忆带来的副作用。

应和着这个声音,对方伸出了由雾气构成的手掌,纤细的五指上是翻滚不休的白色雾气。或许是由于距离主体太远,那些雾气一丝丝的飘荡到了空气中。

伴随着那只手距离烟头越来越近,飘散的雾气也在两人之间形成了一条显眼的轨迹。

烟头沉默着,皱着眉头盯着面前那面容被隐藏在雾气构成的面纱之后的人影,视野的余光盯着那伸过来的手掌。

一股淡淡的焦糊味,伴随着那手掌接近,飘到了烟头的鼻腔中。

闻起来,像是什么东西被烧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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