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她的反制手段，就如同她一枪爆开那秘书的脑袋一样，只要她输入一串代码，并且保留了足够的相关证据事后提交给佣兵联合会的话，她就可以直接超载烟头的芯片，把他脑袋里所有的有机物全给煮熟了。

可真要这么干吗？

真要因为对方的一个问题，和自己的臆测，就干掉唯一的变数？干掉她唯一能翻盘的关键吗？

可对方那个问题问的实在是太有妖气了，并且由于通讯带宽和干扰的关系，从沙沙作响的背景音里也无从分辨烟头的语气。

分辨不出语气，就没办法判断他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来问这个问题。

是要叛变？还是单纯的对现状的无奈？

其实这就是所谓的双向选择的另一种变相诠释了：两边都拿着背叛对方的权利，却都不太敢跨出那最后一步。

先不提烟头那边，夏晓欣这里要是随随便便就把烟头脑袋炸了的话，那她以后绝对会在佣兵联合会那里被当做不受欢迎客户，到时候别提雇一堆再社会化的死刑犯了，就是雇个扫地的人家都不一定搭理她。

再说，就算是证据齐了，她就能忍下心把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给掐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有些远了，地面上的烟头很快就从对方的沉默中读出了点什么。

“我明白了。”

喇叭里骤然想起的这句话让夏晓欣愣了一下，随即她就觉得心里咯噔一下，认为整件事都开始向着她最担忧的地方发展开来。

“嗯？”

她尝试着答应了一声，心里同时在祈祷地面上的烟头千万别切断通讯，也千万别主动投诚什么的，她此时真的就剩下这一枚砝码了。

不过很快的，黄泉那边已经定位了烟头的发讯位置，与此同时一份警告也出现在了她的屏幕上，飞快放大的红外图像上，有三辆呈现出亮眼的白色的步兵战车正向着发讯源飞速接近。

看黄泉计算出来的数据，这三辆车就是向着烟头直奔而去的，而且再有十分钟左右两拨人就会不可避免的交汇到一起。

因为刚才心里有鬼的关系，夏晓欣一下就觉得这三辆车就是去接烟头的，地面上那唯一的希望特么就这么叛变了？

“指挥官………”夏晓欣下意识按下通话键，刚开了个头就不知道该如何说了，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条件能吸引对方不要撕毁合同。

虽说合同都有违约金，擅自违反合同也会在联合会那里留下不好的记录，可再不好的记录也比不过一条命不是？

再说了，区区一点违约金算什么，夏晓欣自己都想到了不止七八种方式来绕过这该死的合同。

并且说一句最难听的，失去了烟头之后，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当这家公司因为破产而倒闭被兼并后，以前的债务和关系自然就会被接手的新公司所继承，所以烟头的雇佣关系也自然会转移到另一家公司头上。

看，连违约金都省了！

一想到这些，夏晓欣真的就是恶从胆边生了，她拽过一边的键盘，快速输入了一串密码后，正要按下那醒目的执行按钮，却听到喇叭里又传来烟头的声音：

“你有什么计划？”烟头低头看了眼搁在腿上的平板，上面同样是一副黑白画面，来自被修复的豚鼠自带的侦查镜头显示，追兵马上就要到了。

开始烟头还抱着一点点的侥幸心理，觉得自己可能没有那么重要，可此时屏幕上显示的那三辆车却不是这么说的，对方外放的电磁讯号跟黑夜中炸开的照明弹似的，显眼的让人都无法忽略。

“嗯……我想……”

夏晓欣这犹犹豫豫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烟头给打断了：“那就是没有计划？”

这问题让夏晓欣一下就有点生气了，烟头这种总是能一下抓住重点的说话方式，真的是一点余地和面子都不给人留，好歹她现在也是老板好吗？

于是那话再开口就变了调了：“你有吗？”

烟头盯着屏幕那不知是顺着自己留下的痕迹，还是直接追踪无线电讯号过来的车队，对方接近的速度很快，再翻过一个沙丘差不多双方就能‘见面’了。

他开口正要说什么，就听到耳朵里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噪音，那声音就像是用指甲在使劲的挠玻璃。

“已经释放干扰，短时间内他们是没办法再联络上了。”在指挥车上，上尉盯着屏幕里的同僚，对方那张与自己一样的脸上浮现出的表情，总让他觉得不太对劲，心里隐隐感觉到有些他不知道的事发生了。

“没问题。”他咳嗽了几声，拿起旁边水壶喝了一口，结果车刚越过一座沙丘，这口水一下就喝呛了，哇的一下吐出来的星星点点的血迹喷的到处都是。

“还有三个月老子就退休了，没问题的。”他用袖子擦了擦满是血迹的屏幕，笑着对同僚问道：“你也是，退休了打算去哪？”

“到时候再说。”屏幕里的同僚皱了皱眉，随手切断了通讯。

通讯窗口被关掉后，上尉眼前的屏幕上自动切换回了无人机拍摄的画面，在那黑白色的屏幕上，有一块耀眼的人形耀斑在那里提醒着他：目标就在眼前。

可即将压在屏幕上的手指却迟疑了一下，按在了屏幕的边框上。

上尉用满是血丝的指甲轻轻刮擦着，那金属边框上有些斑驳的油漆，他皱着眉，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太好的事发生了，可那一丝灵感却总是飘荡在脑海边缘，让他怎么都抓不住。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此时车队已经到达了预定地点：为了不惊扰目标，他把这个点定在了距离目标最近的一座巨大的沙丘背面。

他又给自己点了根烟，沉默的抽掉了半支后，低头看了眼燃烧着的烟头，又看了眼白色过滤嘴上那一圈猩红的嘴唇痕迹。

“三个月……”

他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这个时间就像是能催眠人的魔咒一般，压下了他心中的不安，给了他足够的勇气。

“所有人。”他手指在屏幕上画出一个半月型，正好半包围住目标所在地点，接着他用手在这个包围圈依次点了三下，分出了三辆车的位置。

“二号车，你去上面；三号车，你去下面。”接着他标出了攻击发起的方向：“我们平推过去，踩死这个杂碎！”

须弥之后，三辆车分别到达了位置，他站起身离开指挥台，抓着附近的绑带一路走到车厢中央，接过递来的步枪，低头检查了一下保险。

“重复命令：别打头！”

这句话一说完，他便把头盔上的覆面盖了下来，随即视野便切换成了夜视仪带来的绿色。

他的计划很简单，简单到几乎不需要什么脑子来执行：所有人下车，呈半月形包围阵型平推过去，一路碾死那个异能怪胎！

异能者这种玩意，他宰的没有100个也有99个了，所以他很清楚如何对付这种玩意。

那帮怪胎总是觉得自己的屏障能挡住一切，就像是录像里那个刚出冰冻仓的家伙一样。

可这些人总是不知道，足够的子弹往往能干掉一切自以为坚固无比的盾牌。

很轻松，不是吗？

看着那轰然落地的后闸门，他做了一个向前的手势，整齐排列在他身后呈两列的克隆人士兵端着枪刚越过他的视线，他就看到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人突然顿了一下。

真的就是那么顿了一下，那名士兵整个人仿佛撞在了一面玻璃墙上，接着上半身就那么向后仰倒下来。

下一刻他就看到自己的绿色视野一下变成了灰黑色。

他能听到自己耳朵里塞着的耳塞放出的刺耳的警报声，那声音就像是一根尖锐的针一样戳进了他的脑壳里，与此同时车辆携带的雷达扫描到攻击发起的方向，自动把结果传到了他的面甲显示器上。

还没等他看清楚那是什么，耳机的拾音器里便又传来一声闷响。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帮人被狙击了：“妈的！隐蔽，隐蔽！！”他伸手拍在了车门的应急关闭按钮上，感觉到危险的驾驶员也适时把车身转了个方向，让后门的开口避开了那远处的攻击轴线。

上尉抬手拽住头顶上的把手稳住身体，低头看了眼脚下两条还带着胯骨的孤零零的大腿，转过视线又看了眼躺在地上，已经掀开面甲，正看向他的克隆人士兵。

那士兵并没有呻吟也没有嚷嚷什么我很疼之类的废话，就是那么静静的看着他，那血像是被挤破的水袋一样，从他的鼻子里嘴巴里一股股的向外涌着。

视线继续向后移动，他看到了刚才排在这名士兵身后的另一个克隆人，对方左腰那里像是被什么咬了一样少了一大块，此时正单手抓住头顶的绑带固定住身体，好让自己不会在车辆急转的时候倒在地上。

在黑色的视野中同样显露出来的是黑色的血迹流的到处都是，以及透过那开口看到的破损的黑色内脏。

然后他的拾音器里又听到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撞在了他的头盔摄像头上，把其中一个摄像机给敲碎了，冲击力也带着他向后退了半步，让他看到车厢壁上多出来的一个边缘正发出耀眼红色的圆形开口。

“遭到攻击！7号挂了，12号重伤！”耳机里突然传来的冷静声音让上尉又看了眼那开口，他突然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辆车已经停了下来。

他转过头本来想看向驾驶舱，视线掠过指挥台时候停了一下，因为那里本来该显示的无人机拍摄回来的实时图像消失了，自动变小的窗口上正刷新出一排表示信号丢失的红字。

“操！”

他开口骂了一声，随即整个人便淹没在发动机舱爆炸产生的焰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