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头直接关闭了装甲的外部空气过滤功能,改为靠着内部储存的氧气进行呼吸,他抽出后腰部位弹出一半被卡住的过滤器滤芯,盯着上面摇曳生姿的绿色植物。
“这就是你要的?”
“是的。”史东的声音从完全被绿色覆盖的帐篷里面传了出来:“没事的,这个帐篷能保护我们,这些母本最多三代之后就会失去侵略性。”
看样子,他是在安慰别人?
烟头沉默的走过去,用异能排开了帐篷外面覆盖的绿色植物,隔着被侵蚀的像是磨砂玻璃一样的外层,对史东亮了亮自己手里那个由微孔结构的陶瓷构成的滤芯。
然后他五指缓慢加力,捏碎了这个滤芯。
“没关系。”史东的声音在耳机里听起来还是那么淡定:“我已经关闭了外部循环系统,物理隔断不会让那些孢子侵入进来,最多十分钟后我们就安全了。”
他这种极其肯定的话,让一直沉默不语坐在帐篷门口的老爹忍不住抬起头,看向自己的老友。
或许该说,他在看着一个曾经叫做‘史东’的陌生人。
这位曾经的老友脑子里面塞了太多不属于他的知识,正是这些知识让老爹觉得面前的人是如此的陌生,也正是那些知识让他变得不再像是那位曾经的轨道空降兵,而是一个让当初的他们为之唾弃的政客。
站在帐篷外的烟头并不知道老爹的复杂心理活动,他此时正半转身盯着远方的夜空。
‘有些不对劲。’他在心里如此对自己说着。
心中的不安让烟头想要尝试着通过定向麦克风做一下前期侦查,可激活了这个功能之后,后知后觉的装甲计算机才提醒他:那个头盔侧面的小东西早就被刚才的飓风吹的不见影子了。
面罩下的眉头皱起了深深的沟壑,烟头维持着笼罩周身用来隔绝那些孢子的异能场,还没等他说些什么,眼前的视野就突然变成了红色。
轰隆一声巨响,橙红色的火团照亮了黑暗的夜空,巨量的热量让洒落在地面的孢子开始了新一轮的生长,它们就像是什么都会吃下去的饕餮,来自化学的能量让地面上长出一层密密麻麻的纤细小草。
烟头一脚踏在了新生的草叶上,纤细的草叶仿佛在抗拒这种突如其来的压迫,卷曲着想要缠绕上那只可恶的脚。
细密的六角形结构在他面前闪烁着构筑出半圆形的盾牌,被裹挟在里面的孢子安静的生长着,遍布每个细密结构内部的根须让它像是一个微缩的植物展馆。
焦黑的痕迹从异能护盾两侧一直延伸到了大气改造塔脚下,如同天使站在阳光下,翅膀在地上印下的阴影。
被他牢牢护在身后的帐篷里,有人在拼命想要出来,有人在阻拦着不让他们开门,因为那些孢子比什么病毒都危险,只要吸入一小颗就会在肺里生根发芽。
持续不断的争吵声让烟头有些头疼,他开口正要说什么,却突然发现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仔细找了一下之后,他看到了视野边缘一个警告窗口:装甲的声音保护装置也损坏了,根本没办法在剧烈的爆炸声中保护他脆弱的耳部结构。
身后的吵闹声还在继续,这嗡嗡作响的声音此时落在烟头耳朵里,就像是有无数个人在用各种不同的语言同时讨论不同的事一般,光是听着都让人感觉脑袋大了一圈。
他用力咳嗽一声,正要说些什么,又一枚无声的死神从空中落下,流线型的弹体蛮横地撞在了异能护盾上。
伴随着蓝色的光芒闪烁,不断破裂重生的六角形结构吸收了滑翔炸弹自身携带的动能,可就是因为这短暂的悬停,烟头看到了弹体外部的标识。
他手腕一转,面前斜向上竖立的盾牌被举到头顶,四周空气中凭空闪烁着冰蓝色的光芒,那些六角形结构仿佛是玻璃上生长的冰花,互相咬合着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碗状结构,把他与帐篷牢牢的罩在中央。
下一个瞬间,因为冲击力而皱起来的弹体外壳,便在内部的爆炸螺栓和导爆索作用下四分五裂,暴露出里面如同蜂巢一般的结构。
细密的弹头从里面向着四面发射而去,接连引爆的爆炸声听起来像是远方响起来的枪声,又像是有一连串气球被在耳边挤破。
致命的三角形碎片带着高温留下的橙色边缘,在空中交替飞舞如同刚从火堆中起飞的蛾子,挥舞着被点燃的翅膀填塞满了方圆五十米的所有空间,它们在空中彼此相撞改变着飞行轨迹,执着得飞舞着直到撞到什么东西,或者失去动能徒劳的落在地上,成为那些孢子生长的新的温床。
处在爆炸中心的烟头可没欣赏这难得美景的心情,不断新生的六角形结构在空中闪烁着冰蓝色的光芒,他需要在这场金属风暴中维持着脆弱的异能护盾,这些碎片的每一次撞击都是在耗费着他的异能总量。
虽然每一块碎片携带的动能对整个护盾来说都不算什么,可在以每秒需要承受上百次撞击为前提的公式下……
这就像是那压垮骆驼的稻草,不是最后一根,而是无数根都在朝着骆驼身上放,迟早有一根会把骆驼压垮。
不过还好那些碎片并不是无限产生的,十几秒之后它们便不再撞击异能屏障,可这十几秒无论是对帐篷里的人来说,还是对烟头来说都仿佛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烟头很清楚,能动用这种无声的滑翔弹药突袭的人,根本不会把希望寄托于一枚单独的弹头。
无论对哪方来说,这都是正餐上来前的开胃菜。
为了应对接下来的袭击,烟头左手维持着异能护盾,右手则指向不远处的地面。
五指张开,细密的冰蓝色能量场在坚硬的半陶瓷地面下闪烁出现,它们形成的六角形结构把坚硬的地面与松软的泥土隔开,一路向上蛮横的从分子层面把地面分割开来。
五指缓慢回收,呈爪型的手掌犹如攥住了命运的喉咙。
甜腥的味道仿佛还残留着情人胸口的余温,胀痛的大脑伴随着动脉一起跳动着,想要在下一刻就打破坚硬的颅骨带着脊髓逃出生天。
右臂缓缓上抬,沉重的地面被能量场包裹着飘浮起来,它微微摇晃着,如同下面正有一个人在颤抖着双腿,拼命托举起这个接近十吨重的巨物。
又一枚无声的死神落下,这次爆裂开的外壳里是能产生几千度高温的半金属燃烧剂,但在那些渴求所有形式能量的孢子作用下,它就像是一个坏了的打火机,刚刚冒起火苗便冷却了下去。
这次烟头身边的草丛更茂盛了,第二代的速生植物摇曳着齐腰高的草叶,仿佛在恳求天上降下更多的恩物。
沉重的类陶瓷地面被竖直在面前,仿佛是坚硬的城墙一般,远方突然亮起的航行灯光照亮了灰白色的地面和上面残留的绿色草叶。
“你们这是在自寻死路!!!”上尉站在开启的舱门旁,盯着被射灯照亮的屏幕,举着手里的喇叭高喊着:“老鼠们!!”
人工合成的唾液在空中飞舞着,被向下的气流裹挟着返回了它原生的主人脸上。
“解决那碍眼的玩意!”上尉伸手指了指被烟头竖起来的坚固屏障,回头对身后的机舱大吼道。
坐在这架魅魔上,戴着虚拟现实头盔的武器操作员点了点头,他旋转脖子,用把视野中心的十字对准了那堵墙壁。
伴随着他的动作,魅魔两侧武器舱门打开,露出内部折叠状态的各种武器,外挂的机枪展开后在马达的作用下调整着枪口朝向。
随着手指扣下操纵杆的扳机,魅魔侧面挂着的大口径机枪开始嘶吼,超高的射速让连成一片的枪声听起来像是电锯在撕裂木材的噪音。
手指粗的金属弹头带着来复线留下的深深伤痕从枪口飞出,旋转着奔向目标,弹尾的曳光管燃烧着发出红色的光芒,仿佛是给自己的同伴指明前进的方向。
金属输弹器颤抖着把弹仓里面的子弹送入旋转的枪膛,密封结构锁死,紧接着枪膛后方的电发火启动点燃包裹在弹头附近的弹药,下一刻新的枪管移动到位置重复之前的程序。
坚硬的弹头撞在同样坚硬的类陶瓷结构中,旋转着变形着露出内里更加坚固的圆柱形结构一路向前,自锐的特殊材料散发出致命的高温和细小的辐射尘,一路向前最终深深嵌在墙壁中失去动能。
可这只是一颗弹药造成的影响,很快这面墙壁便在每分钟几千发的射速的机枪前崩溃成纷飞四处的灰白色粉末,露出后面一个被染成了灰白色的人影。
特殊设计的穿甲弹有几枚恰巧重叠在一起,互相作用着穿透了异能屏障,带走了头盔侧面的摄像头,留下一个正在缓慢冒出红色雾气的裂口。
烟头深吸了口气,隔着又一次加厚的异能屏障盯着远方像是太阳一般闪烁的白色光芒。
不知是不是求生欲望带来的错觉,他觉得身后那个来自大气改造塔中的呼唤声更强了,如果说刚才只是隐隐的感觉的话,现在就是有人在他耳边轻声细语着要求他转身走进那个开启的洞口了。
“我信任你们!我给了你们权限!我让你们能在我的脚下行走!”上尉的声音从那光芒中传了出来:“这是我给予你们的信任!而你们给了我什么!!”
合成材料构成的面具在下方肌肉的作用下扭曲着,那些线条仿佛超脱了面具的束缚,勾勒出一张恶魔的面庞。
“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