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我就是觉得这个老屁股有问题。”淫虫用力朝着旁边的草丛里吐出一口浓痰，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进方式，让他总有一种自己下一步就会一脚踏空，就此掉进某个永远都爬不出来的黑洞里。

肩膀上背负的真空抽吸设备让他感觉到很不舒服，这玩意好像是里面被塞进了一个反人类的陀螺仪，怎么让人不舒服就怎么来，时刻都在变化的重心总是在不断催生着人心中的焦躁感。

并行的烟头伸手扶了下淫虫，把他从又一次失去平衡的噩梦中拯救了出来。

“谢了。”淫虫朝着地上再次吐了口吐沫，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今天运气真的不好，头顶的照明灯又出了问题，闪烁了起来。

他用力敲打了几下头灯，让这玩意暂时正常之后，对烟头悄声说道：“兄弟，你是不是把那老屁股的祖坟给刨了？”

“怎么说？”这次烟头终于开口了。

他转头看向淫虫，因为切换了红外视觉的关系，淫虫的脸是一片淡红色，上面还有几条相对发暗的汗水痕迹，让他整张脸在镜头中看起来想是个古怪的滑稽面具。

而在淫虫的眼中，烟头的幽灵装甲面具显得更可怕一些，无论是两侧竖直排列，如同昆虫复眼一般正在反射着灯光的阵列式镜头，还是正面一整块仿佛没有五官的脸一样的光滑面甲，都是只有噩梦里才能看到的玩意：“啧，以后提醒我别在半夜和你对脸。”

他偏过头躲开了烟头的视线，或者该说是避开了那张‘脸’，用下巴指了指队伍最前方的史东：“你不觉得，这家伙处处都在针对你？”

面对淫虫的问题，烟头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开口立即回答：史东的问题他早就看出来了，不过联系一下史东的身份，烟头觉得自己还是能找到理由的。

史东之前是在空降团，而在现在整个联邦内部的争斗都被非官方组织，也就是佣兵们垄断了变成代理人战争模式之后，隶属于政府的部队能打到的实战，除了去找海盗就剩下边缘星系的叛军了。

至于这些一直用法律保护着自己不被剿灭的，还标榜着要恢复帝国制的叛军，烟头并不想评论什么。

或许在内心的最深处来说，烟头偶尔被史东针对之后，也有一种莫名背锅的挫败感。

毕竟他是从帝国时代过来的，被人当作叛军的潜在支持者也是必然的。

“没事的。”烟头伸手又扶了淫虫一下，指了指远处那个大气改造塔：“与其你关心那个，不如好好走路，办完今天的事咱们就不用再和史东照面了。”

“啧。”淫虫摇了摇头，一脸想是吃了苍蝇一样的难受表情。

除了淫虫这个小插曲外，一行人这一路上走的倒是顺风顺水的，不过因为大气改造塔本身就是这个星球的重中之重，所以虽然这边并没有人类驻防，该有的自动机械还是少不了的。

但史东手上有相当于是通行代码的批文，又携带着那个战场记录仪，大部分无人机只是验证了他们的身份后便继续执行巡逻任务了。

不过，还是有一架无人机闪烁着上方的红色航行灯，停留在了他们附近的空中，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们，像是在监视着这一行人。

“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米雪儿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的同时，烟头就觉得脑仁疼，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米雪儿的出现让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不意外。”烟头抬眼看着右上角那个米雪儿的实时影像：“你自己说，你有什么事不想掺合的？”

他生怕米雪儿再提出什么‘建议’，直接堵死了后路：“这次是去采集样本，不会进到塔里面的。”

“哦哦哦！”米雪儿用手捂着嘴，发出想是什么动物被掐住脖子一般的尖锐笑声。

然后她从镜头外面拿过一个酒杯来，轻轻晃动着对烟头问道：“亲爱的，你确定？”

米雪儿这幅胸有成竹的表现让烟头很不舒服，他隐隐觉得有什么自己没有料到的事情要发生，可这种灵感就像是一根无意中滑过指尖的发丝，当人想要去抓住的时候却发现它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正是这种不安的感觉让烟头忍不住皱起了眉，对米雪儿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嘿嘿嘿。”米雪儿从头发里抽出一根铅笔来，在指尖旋转着对烟头又一次问道：“你确定想知道？”

烟头这次没搭话，只是沉默得盯着对面的米雪儿，而头盔里的摄像机忠实的把他的表情投影到了米雪儿面前的屏幕上。

被这么盯了几秒后，米雪儿终于放弃了和烟头对峙，反转铅笔用后面的橡皮在屏幕外面戳了几下，一连串的数据通过无人机的中转，出现在了烟头面前。

这是一大堆只会存在与电子系统中的命令符和确认讯息的特殊组合，说白了就是一堆除了行内人，外人看着想是天书一样的数据。

所以米雪儿并没有等烟头读出来，而是直接把其中几行数据标记了出来，对烟头说道：“这是主系统的操作数据以及授权记录，你看这几条，其中并没有针对你们的授权。”

为了比对方便，米雪儿特别把属于烟头他们小队的特殊名字标记了出来，那是这边的系统临时为他们开放的一个特殊权限用户名。

烟头瞬间就明白了米雪儿在说什么：“你说那份授权是假的？”

“也不一定。”米雪儿先是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喝了口酒之后才说道：“你们这一路不是都靠着那玩意走过来了吗？”她微微摇头，冲着镜头打了个酒嗝：“这个授权很奇怪，明明在系统中被判定是非法，但它还是被认定是有效的。”

“很矛盾不是吗？想象一下：你拿着一块石头，骗人说这玩意能吃。”米雪儿反转过铅笔，挠了挠发痒的头皮：“对方明明看出这是一块石头，但还是拿起来把它吃了，关键是这东西还真的能起到食物的作用，有营养又吃不死。”

“所以我觉得这可能是来自更高层次的授权。”米雪儿又喝了口酒，她低头看了看还剩下小半杯的液体，摇了摇脑袋用力眨了眨眼睛：“然后给予授权的人用自己的权限，删除了所有的操作记录。”

“可是这说不通。”也不知道是发昏的脑袋，还是要表达自己的纠结情绪，米雪儿又摇了摇头：“亲爱的你不明白，这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湖面上掠过一般，就算是它是隐形的，可只要有物质上的存在，它就会排开空气在水面上留下涟漪。”

“可是这些没有？”

米雪儿点了点头表示烟头说的没错，她紧接着传给了烟头一份地图：“亲爱的，为了预防万一，我在这里给你们存了些东西。”她用手指在嘴唇上压了一下，把亲吻过的两根手指印在了镜头上，留下一片如同涟漪一般的指纹印痕。

“好了，不说了，我去睡觉了。”她扶着桌面站了起来，哼着摇篮曲的摇晃身影在镜头里时闪时现：“今天喝的有点多，这个无人机要到范围了，记得紧急联络码！”

脚下传来的咔擦碎裂声把烟头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他站定脚步看着脚下突然干燥起来的地面，那些灰白色的灰烬层层叠叠得淹没了装甲的脚面。

此时米雪儿也关闭了视频，那个无人机在他们身后缓慢拔高，最终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

“好了，我们马上就要到地方了。”

史东的声音让烟头把视线转向了他，在亮起的终端照明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的皱纹显得特别的深，就像是用刻刀留在岩石上的深深伤痕。

米雪儿这没头没尾，且完全与她性格不合的警告，让烟头皱起的眉毛就一直没有放开过，要不是米雪儿最后回到了床上，烟头甚至会觉得她又干了什么事被人发现，正在被追杀呢。

烟头抬起脚，看着灰烬中那个深深的脚印，在鞋底的防滑纹中，躺着一根被踩断的树枝。

他蹲下来把这根树枝从约么有十厘米深的灰烬中刨了出来，反转了一下看到了树枝的断面。

“是不是很好奇？”注意到烟头动作的史东走过来，伸手向烟头要过了这根树枝，看了看后把它扔回了脚下，然后才抬头看向烟头：“明明是创造生命的改造塔，为什么周边会有一片灰烬？”

“有点不对劲各位。”扳手的声音在小队专门的通讯频道里响起，烟头看过去才发现扳手正站在另一边，低头盯着面前发光的终端：“一周前的照片显示这里还是丛林。”

她的声音并没有传到史东的耳朵里，可史东仿佛是知道大家会问到这个问题一般，轻轻跺了跺脚：“大气改造塔的防卫模式。”

这次史东说话的时候可算没有盯着烟头了，而是看向远方完全隐藏在黑暗中的大气改造塔：“一种类似岩浆一般的高温热流。”

一听这个，别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忍了一路早就憋得厉害的淫虫就真的炸了。

他一甩肩膀扔下背后沉重的真空抽吸装置，快步跑过去就要给史东脸上来上一拳，被眼疾手快的烟头抓住之后，还伸腿想要拼命够着踢到史东：“妈的！你个老屁股就没什么好心是吧！让哥几个烧死了就高兴是吧！”

淫虫高声叫骂着，整个人胸膛里想是藏了个高音喇叭一般，被骂的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史东也没反驳，只是对黑着脸走过来的老爹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淫虫，你闭嘴。”老爹阴沉起来的声音，标示着他对淫虫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不然我就帮你闭嘴！”

在淫虫安静下来之后，他转身看向史东，用同样阴沉的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自我防卫机制罢了。”史东还是那副特别淡定的样子，一点都不在乎老爹快要炸开的情绪：“这也是咱们为什么来这里的原因。”

他指了指远方大气改造塔的位置：“为了弥补被高温烧毁的部分，改造塔会释放一批母本出来。”

“而我们，就要趁着这个机会收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