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你不是为了单门过来跟我通口气吧？”

“我是那人嘛！”

满脸委屈表情，白先生伸手自挂在肩膀上的褡裢里掏了掏，手再拿出来时，跟着出来的是个巴掌大的小幡，细细看上去，幡面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墨字似是用一种还在流动的液体写就，还一副将干未干的模样，正受着重力的影响缓缓流动着。

见白先生正要把这幡递过来，裴秋实连忙摇了摇手，满脸敬谢不敏的样子：“快把这玩意拿远点，我说老白你坑人啊，招魂幡你都拿出来了？不怕回头秦广王治你罪，我也跟着吃挂落！”

“别胡说。”白先生挥了下手里的小幡，它见风就长，眨眼间就变成了一人高的真实模样，一股子墨香混着血腥味从那些古篆墨字里飘了出来，直冲鼻子。

“真的怎可能拿出来，这是取了三途河的水磨的墨，又从孟婆那讨了根忘忧草当笔，拿着百鬼发愿时留下的发丝缀的百衲布，又用河边柳枝当骨，秦广王现炼的。”

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裴秋实摇了摇头：“老白，那这玩意也太贵重了……”

对裴秋实翻了个白眼，白先生手腕抖动轻轻一挥那幡，两人身边的温度立马就凭空降了一截，阴气森森之中还隐隐有鬼哭声传入了裴秋实耳中：“说是百鬼，但谁知道谛听那孙子砸了牢门放了多少出来，不拿这个幡……”

斜着眼睛瞟了下裴秋实，老白嘿嘿笑道：“不怕小先生多想，以小先生你的惫懒性子……所以还是拿这个玩意好一点。”

瞅了眼幡上那些谁也看不懂的古篆文，白先生视线挪回到裴秋实身上：“上面的字封入了百鬼来阴间时抽出来放在生死簿上的一魄，届时你只要把幡拿出来，当面催动一下，祸害人间的百鬼抵不住就自然归位了。”

瞟了一眼幡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裴秋实咧嘴吐槽道：“那老白，这上面字可不只是一百个啊，咱们得有个准话，具体是把幡面填满就好，还是凑够数就好？”

“嘿嘿。”知道了裴秋实心中所想，白先生干笑一声应道：“跑出来的都是残魂，抓住一个，自然幡上的字就亮起一个，亮满了自然这个活计也就算了了。”

“至于没有跑出来的，我们也自会从这幡上勾了去。”

再次瞅了眼那些字，裴秋实苦着脸说道：“广撒网多捞鱼，这可是个大工程。”只见他脑袋摇起来像个拨浪鼓般：“算了算了，老白你们东西用着规矩太多，回头等我起个阵，把方圆百里的都召过来。您老人家届时领上人过来，还不是要圆的有圆的，要方的有方的，只管去挑就是了。”

“不行不行。”白先生听了裴秋实的话连连摇头：“阳间本就灵气不足，小先生你起阵倒是容易，但召来的太多，压服不住反而要深受其害。”

这话让裴秋实忍不住挑了挑半边眉毛，低头看着手里攥着的烟盒，慢条斯理得从里面抖出支烟来，他并没有着急把烟放到嘴上，而是在身旁的汽车发动机盖上墩了墩：“我说老白，你这么干就不地道了对吧？”

把烟叼到嘴上，裴秋实说话的时候那烟也跟着一颤一颤的，像极了个正在点头哈腰的人。

与裴秋实对视了片刻，白先生忽然咧嘴一笑，他那尖刻的嗓子里发出的笑声听着像夜半荒野的老鸦鸣啼，生生又让两人身边的空气温度降了半度。

“还是瞒不住你。”

微微点头，白先生向前凑了半步，附到裴秋实耳边低声说道：“办案，不都是讲证据的嘛，胡乱抓来的，可不算是证据。”

听了这话的裴秋实，瞟了眼白先生后退时刻意留在原地，没有任何依托却伫立在那里的招魂幡，眉眼挑动看向站回原地的白先生：“所以……”

竖起一根有着青灰色长指甲的手指比在唇前，白先生示意裴秋实莫要多言：“小先生知道就好，莫要说破，反而不美。”

给了裴秋实个‘你懂得’的眼神，白先生忽然展颜一笑又说道：“当然，阳间现在都是新时代了，也不能像往日里般光使唤人不见好处的。”

瞅了眼那幡，白先生视线从不远处盘膝而坐，自封五感的老韩身上掠过，最后落回了裴秋实身上：“我来的时候，和几个老兄弟商讨了下，在一定范围之内，还是拿得出些许好处的。”

“哦？”裴秋实一挑眉毛，紧跟着白先生的话尾问道：“还有奖励机制了？”瞅了眼那幡上的字：“积分制？还是趸售趸收的？还是怎么算的？”

“积分积分。”生怕裴秋实再问下去，自己还得多掏点东西出来，白先生连忙解说道：“这上面的字共计百五之数，老兄弟们商议了下，每足五数，便有奖励拿出来。”

“其中既有宝物也有阴兵相随……”

“等等。”听到这里，裴秋实忽然伸手竖在面前打断了白先生的话：“老白你这是犯错误啊，阴兵都是造册在案的，你就拿出来给人当私兵了？”

“谁还没个亲兵近卫的？”

白了裴秋实一眼，白先生缓了口气，接着又说道：“当然，奖励之说只是私下里说的，拿出去哥几个可不承认，小先生你要记好了。”

“你说说你们。”

微微摇头，裴秋实苦笑一声：“既要马儿跑，还不想掏草出来算什么。”

“可别污人清名，奖励自是有的！”踌躇片刻，白先生脸上浮现出一丝纠结之色：“只是……小先生你也知道，下面不是正闹腾呢么，万一哥几个被秦广王抓了壮丁，那自然……”

又给了裴秋实个‘你懂得’的眼神，白先生就此住口不说了。

“事急从权对吧。”知晓了白先生的意思，裴秋实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紧接着又问道：“要是不想要那劳什子阴兵和你们阴间的宝物，能换个花样不？”

像是生怕白先生不答应，裴秋实紧跟着吐槽道：“讲道理，你们阴间的东西硬要拿上来，凡间有几个人受得住？”

“那可不一定。”朝着裴秋实意味深长得笑了笑，白先生微微颔首：“可以，不过也要我们几个老兄弟自己权衡一下，太过了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