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的御医机构相当的庞大和齐全,有负责皇宫饮食的尚食局,有负责医生培养的太医署等。
我们在影视作品里经常见到的御医,其实只是尚药局的医师。
尚药局设奉御(正五品下)二人,“掌合和御药及诊候方脉之事”,直长(正七品上)四人为辅左。
侍御医(从六品上)四人“掌诊候调和”,下有司医(正八品下)四人,医左(正九品下)八人,“掌分疗众疾”。
另有主药十二人,药童三十人,按摩师四人,咒禁师四人,合口脂匠四人,掌固四人;此外还有专职文书笔录的书吏四人。
为了保证皇帝的安全,对诸医处方的合剂,规定了“供御”的制度,即药成之后,医左以上先尝之,并疏署本方岁月日及奏饵日。
然后奉御、殿中监、皇太子依次品尝,确无疑状方可进御服饵,防范之严可见一斑。
所以古代皇帝生病了,皇太子以身试药,这不是孝顺而是国家制度。表面包装的温情脉脉,内里只有赤裸裸的算计。
姜子安就是尚药局的一名直长,去万年县查看椒疮之事就被压到了他的身上。
尽管很不想去,可谁让他专精耳目口齿(古代五官科的称谓)呢,只能带着一名医左一名主药来到万年县衙。
尽管田学臣职务更高权力更大,可对宫里出来的御医还是相当客气,大摆宴席为他们接风。
酒足饭饱之后就开始办正事,想治椒疮必须先见到病人才行,最好多找几个病号做对比。
病例自然需要万年县去找,这对他们来说简直不要太容易,田学臣很聪明的把自己的孙子田冲也放了进去。
只可惜姜子安对椒疮也没有什么好的对策,只能一点点摸索。
又是内服汤药又是药汤洗眼,五六天过去了始终不见什么效果,无奈之下他只能跑到太医署去求助。
太医署那边也很重视,派出了最擅长儿科和耳目口齿的医师。双方合力研究了七八天还是不见效果,倒是把这群孩子给折腾的够呛。
更慌的是田学臣,一来他孙子就是其中之一,万一治不好可怎么办。
二来根据衙门统计,感染椒疮的儿童数量正逐渐增多,已经有两百余人了。
如果再控制不住,三年一次的考核他大概率是通不过了。这可是直接影响仕途的大事,由不得他不担心。
这天他实在绷不住再次找到姜子安,询问进展。
姜子安倒也没有给他画大饼,直言道:“此次椒疮来势凶勐极为顽固,我们也没有十足把握只能一点点尝试。”
田学臣虽然心中惊慌,但还是装作平静的道:“事关数百稚童的安危,劳烦姜直长和诸位医师了。”
姜子安叹道:“哎,希望能在酿成更严重的祸患之前找到治疗之法吧。”
就在这时周尚云一脸喜色的从外面走过来,道:“明府,好消息,好消息啊。”
田学臣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哪有心情听什么好消息。但有外人在场又不好发作,只是道:
“读书人如此语笑喧哗,成何体统。”
周尚云拱手道:“明府且听我道来,近日我听闻民间流传一药方专治椒疮,特意去查看发现确有其事。”
田学臣下意识的看了姜子安一眼,心中对周尚云更是不满,你这不是当面打人脸吗。
殊不知姜子安已经被椒疮给搞麻了,比任何人都希望找到治疗方法,别管是谁只要能治好就行。
所以听闻田学臣的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高兴的道:“真的?是哪位名医开的药方,快带我去拜会。”
田学臣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道:“据闻这药方是光德坊百草堂陈三郎医师所写,他无偿把此方公之于众。”
“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在用了效果都不错,最早使用的孩童椒疮之症已经被控制住。”
田学臣一听这个名字,顿时就怒了,道:“就是那个号称能剖腹取子的骗子?他能开出什么有用的药方,还无偿公布,你……”
不等他说完,姜子安就惊讶的打断道:“你说这药方是百草堂的陈医师所开?快给我看看。”
说着就跑过去用抢一般的姿态把药方抓在手里,低头一看竟然不只是药方,还有椒疮的详细介绍和防治之法。
越看他就越是兴奋,忍不住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果然不愧是陈神医啊。不只医术高明,医德也为吾辈楷模。”
田学臣也意识到了不对,连忙问道:“姜直长认识这个骗……陈医师?”
姜子安摇头道:“不认识,我哪有那么幸运认识他呀。不过我们尚药局的两位奉御都对其称赞有加,视之为半师。”
“嘶。”田学臣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的道:“两位奉御视之为半师?这是为何,他不是才十几岁吗?”
姜子安想了想道:“告诉你们也无妨,半月前长乐公主病重惊动了圣驾,你们应该听说过吧?”
田学臣道:“如此大事在下岂能不知,所幸经过诸位御医救治公主的病情已经大为好转。”
姜子安摇头道:“公主的病不是我们治好的,当时我们两位奉御亲自前去都束手无策,幸得陈医师力挽狂澜方才没有酿成惨剧。”
“啊?”田学臣傻眼了。
姜子安继续说道:“还有晋阳公主的病,也是陈医师出手才治好的。”
“他不只是医术高明,医德也非常高洁,把治疗公主的方法无私的告诉了奉御……所以两位奉御才会视其为半师。”
“哦对了,听说圣人很高兴,对他的医德甚为赞赏,特意赐下百草堂墨宝一幅,还盖了连珠章。”
“我一直想找机会前去请教,没想到……”
他后面的话田学臣已经完全忽略了,满脑子都是陈景恪治好了公主的病,还得到了皇帝赐字……
原来对方不是骗子,原来是自己孤陋寡闻了;原来治疗椒疮的方法近在迟尺他却错过了,自然也和一份送到嘴边的功劳失之交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