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言论,说的李明达既是高兴,又倍感压力巨大。
“原来琉璃馆竟如此重要,耶耶将它交给我……若我做的不好怎么办?”
陈景恪安抚道:“琉璃对朝廷来说非常重要,但这个生意却非常好做。”
“一旦琉璃馆开业,满天下的商人都将蜂拥而至,挥舞着钱财购买。”
“你只需要稳扎稳打将琉璃售卖出去,把该赚的钱赚到手即可,其它冒险的事情一概不做。”
李明达连连点头道:“额,我知道了。”
陈景恪想了一下,说道:“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这样岂能显出咱们小兕子的能力。”
李明达先是不好意思,紧接着眼睛亮起,道:“医师有好办法?”
陈景恪说道:“只是一些零散的建议,行与不行你可以和圣人、房二郎他们商议着来。”
这时玉珠走过来道:“娘子、医师,晚膳送过来了,是否让他们上来?”
陈景恪笑道:“赶紧端上来吧,娘子肯定饿了。”
玉珠也一直在观察李明达的表情,见她恢复正常,心中也松了口气,道:
“好的,我这就让他们送过来。”
很快晚饭被端了上来,四菜一汤很是简单朴素。
当然,这个简单只是相对于达官贵人来说。
这几道菜里有三道是炒菜。
自从李明达姐妹合伙开酒楼以来,炒菜迅速风靡长安,并以极快的速度向整个大唐传播。
李明达她们当然不会主动向外传播炒菜技术,但这东西说穿了并不复杂。
有经验的大厨尝一尝,或者远远看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所以这东西根本就没有办法保密。
当然,这仅限于普通炒菜,一些程序比较繁琐复杂的菜肴,就不是那么好摸索的了。
而李明达她们开的酒楼,靠着这些招牌菜,依然是长安生意最好的。
据说分店已经开到了洛阳、扬州等地。
吃过饭屏退左右,陈景恪才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
“琉璃就是奢侈品,既不能吃也不能喝,与民生并无太多直接益处。”
“这东西说白了,就是用来收割富人财富的。”
“既然它是奢侈品,那么我们就要想办法提高它的附加值,让购买它的人觉得物有所值。”
他顺便还讲解了一下什么叫奢侈品,什么叫附加值。
李明达思索了一番,才点头道:“医师说的有理,那么如何提高它的附加值呢?”
陈景恪说道:“办法很多,但万变不离其宗,就是赋予它更多的含义。”
“可以着人写诗赋来赞美它,请人编写一些神仙故事,将它和神仙联系在一起。”
“比如有神灵特别喜欢琉璃盏,被属下不小心打碎,就勃然大怒将属下贬为凡人。”
“甚至我们可以打造一种独特的器具,宣称它代表着爱情。”
“如果以后所有的男女成婚,都将此物作为必需品,那才是真的财源滚滚。”
李明达连连点头,兴奋的道:“太好了,医师果然厉害呢。”
陈景恪也很得意,难免就多说了几句,把前世对奢侈品的炒作简单讲了一下。
这些方法并不复杂,可以说非常简单,前世人尽皆知的手段。
但对于唐朝时期的人来说,这都是划时代的方法。
尤其是李明达,听的眼睛都快放出光来了。
这些方法对她来说,犹如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犹如醍醐灌顶,有一种‘原来事情还可以这样’的顿悟。
之后小夫妻俩围坐在一起,就琉璃馆的事情商量出了一个初步的计划。
只是他们俩不知道的是,当天晚上李世民的桌桉上就多了一封密信。
里面写的正是梅心厅发生的事情。
看完之后他沉默了许久,不是为陈景恪经营奢侈品的方法,而是前面关于国家财政的那一番话。
作为皇帝,尤其是打天下的皇帝,没有人再比他更清楚这些话是多么的正确。
只不过受限于时代限制,他也只是意识到财政很重要,但这种认识并不是很清晰。
陈景恪这一番话看似简单,却直接告诉了他事情的本质。
很多原本并不是很通透的想法,顿时变得清晰起来。
拿着这封密信反复阅读,又和自己的阅历相照应,对某些问题的认知更加清晰。
只是很快他就抓耳挠腮起来。
盖因陈景恪并不是要给李明达上课,而是为了安抚她,所以讲的很笼统也很片面。
让李世民有一种强烈的意犹未尽之感。
这个陈景恪,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吗。
不过他也知道这事儿怪不了别人,毕竟这话本就不是专门为他说的。
接着他又想到了太子李治,这个生享太平的儿子,对这个问题的认识,恐怕还不如自己。
想到这里,他问道:“太子在做什么?”
从旁边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道:“回圣人,太子今日在东宫读书……现已歇息。”
这个人将李治的一举一动都告诉了他,甚至连去了几次厕所,喝了几次水都没有遗漏。
李世民沉默了许久,忽然说道:“将监视东宫的人都撤回来吧……不,留一个人在那边。”
“但这个人无需对外传递任何消息,老老实实呆在东宫就可以了。”
那人低着头道:“喏,属下这就是安排。”
李世民挥了挥手,这个人起身退入阴影内消失不见,就好像和黑暗融为一体。
监视太子和手下大臣,并不是他的习惯,整个唐朝都没有这样的习惯。
但因为李承乾造反,他在东宫安置了一些眼线。
一年多过去了,李治各方面表现的都很不错。
加上消灭高句丽,让李世民重新找回了当初的自信,也就觉得没必要监视自己的儿子了。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李治要造反又能如何?
至于晋阳公主府那边,也不是为了监视李明达,而是想为了陈景恪。
没办法,这个人身上有着太多的秘密,且对皇室太过重要。
在他身边安置眼线,既是一种监视,也是一种保护。
陈景恪种种新奇言论无不说明,他跟着那个师父学到的,不只是医术、书法、诗词歌赋等。
他掌握着更多知识,甚至很多治国之法。
而这些东西正是李世民迫切需要的,所以陈景恪身边的探子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多了。
一言一行都会在当天呈送到宫里。
处理完这些琐碎的事情,他又把自己对于财政的感悟写下来,一直耽误到半夜才在侍者的提醒下歇息。
第二天下午,李明达带着写好的计划书,以及捕捞的锦鲤来到皇宫。
在路过玄武门的时候,她就被拦了下来,要检查。
这么多东西,即便她是嫡公主,该有的检查还是要有的。
李明达倒也没有蛮横不讲理,或者说所有的人在这个地方都不敢蛮横。
不论什么身份,被杀了皇帝都只会说一声干的好。
不过城门守卫也知道她的身份,态度放的很端正。
一名身穿明光铠披着白袍的年轻将领,走过来赔礼道:
“职责所在,还请公主恕罪。”
“将军客气了。”李明达上下打量着他,忽然说道:
“将军可是辽东战场的白袍小将薛仁贵?”
薛仁贵恭敬的道:“不敢当,正是末将。”
李明达笑道:“我说呢……我家医师数次说起将军,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薛仁贵嘴角服气一抹笑容,道:“鹿邑侯才是我辈楷模……”
双方互相吹捧了几句,那边检查完毕提示可以放行。
李明达说道:“听将军言谈亦是学识不凡之人,我家医师最喜与各方名士交流,下次古池文会不妨前往一叙。”
薛仁贵并没有表现出太过热切,而是矜持的道:“谢公主相邀,若那天末将不值班,必定前往拜访鹿邑侯。”
以他的身份,如果想去随便就能调岗或者请假。
他却说要看值不值班,这其实就是拒绝了。
李明达也听出了他话里的婉拒,心中有些小郁闷,不过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就走了。
对她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转头就忘了。
见到李世民,就拿出自己写的实施方案向自家耶耶显摆。
李世民假装未知,露出大大的惊讶表情:“哎呀,可了不得呀。我的小兕子竟然这么厉害,这些方法连我都没有想到。”
见耶耶果如自己所想般惊讶,李明达别提多得意了,不过嘴上却谦虚的道:
“哪有,这是在医师的帮助下才写就的呢。主意都是他出的,我只是写下来而已。”
李世民等的就是这句话,顺势道:“能把这些东西整理出来,那也了不起,小兕子真的长大了。”
“不过陈景恪竟然还懂经商,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快给耶耶说说,他还说了些什么。”
李明达不疑有他,很是骄傲的把陈景恪昨晚说的话都说了出来,比眼线传进宫的还要多了一些。
倒不是眼线们不努力有遗漏,而是昨晚两人聊的太过于开心,一直从梅心厅聊到了床上。
那些眼线就算是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听公主的墙角。
本来李世民只是想把话题引过来,结果越听就越投入,情不自禁的提笔把新内容都写了下来。
写着写着忽然发现李明达停了下来,就追问道:“继续说,别停。”
李明达心中那叫一个开心,医师果然厉害,随便讲的东西都能让耶耶如此惊讶。
面上却故作平静的道:“没了,医师就讲了这些。耶耶要是想听,回去我让他进宫专门讲给你听。”
此言正中李世民下怀,他顺水推舟道:“我也正有此意,明日下午让他来一趟宫里吧。”
李明达点点头,说道:“好的……对了,这次我带了好多多子鱼进宫,以后耶耶就可以在宫里观赏鱼了。”
李世民笑道:“还是小兕子最懂我的心,走咱们去花园水池。”
很快他们就来到御花园,这里有一个占地数亩的池塘。
里面也养了一些鱼,不过都是普通的鱼,观赏性不大。
李世民当即就下令,把水里的那些鱼都捞出来。
宫里的鱼也没有啥天敌,日子过得很悠哉,吃的非常肥硕。
这下子全遭了殃,被侍者们几乎捕捞殆尽。
李明达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大规模捕鱼,很是兴奋的在一旁观看。
面对其中一条将近一米的大鲤鱼,她尤为稀奇,围着转了好几圈。
于是当天的晚膳就加了好几道鲤鱼做成的菜。
在宫门关闭之前,李明达才从皇宫出来回到府上。
见到陈景恪后,叽叽喳喳的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讲了一遍。
尤其是重点讲了李世民听到他的观点,是如何的惊讶。
“医师真是厉害呢,连耶耶都被吸引住了,要你明日入宫专门为他讲呢。”
陈景恪并不意外这个结果。
虽然他没有钓鱼的意思,但李世民作为一个有开拓心的皇帝,听到这样新颖的观点,不感兴趣才是不正常的。
“不过是一点浅见而已,陛下想听明日我就去给他讲一讲好了。”
然后李明达又继续说起在宫里的见闻,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就有些郁闷的道:
“我本想邀请那位白袍小将来古池文会的,只是被他给拒绝了。”
陈景恪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脸蛋,失笑道:“你拉拢人家之前,也要先打听一下人家的背景啊。”
李明达若有所思的道:“能在玄武门当守将……莫非他是虢国公的人?”
陈景恪颔首道:“若他不是虢国公的人,又怎么可能担任玄武门守将。”
在画本小说里,张士贵是迫害薛仁贵的奸臣,有时候是李道宗扮演这个角色。
然而事实上,张士贵是薛仁贵的恩主,是他一手提拔发掘了薛仁贵。
否则你以为谁都有资格在战场上穿白袍?
还恰好出现在皇帝的面前?
大唐初期主要施行的是府兵制,可府兵选拔标准高兵源不足。
每到大战都会放宽标准征募一部分士卒参战,这些人一样可以杀敌立功。
但是打完仗如果没有足够的军功,还是要回原籍。
薛仁贵家道中落是不够资格当府兵的,李世民征辽特意放宽标准征募了一部分士兵。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参军入伍。
而且一参加军队,就直接进入了张士贵手下成为亲军。
到了辽东战场,各种立功亮眼的机会,张士贵都会安排他露露脸。
这其中要是没有一点门道,谁都不信。
总之,薛仁贵是张士贵一手提拔起来的,可以说是当成军事上的继承人在培养。
别人想拉拢他,根本就不可能。
李明达有些懊恼的道:“哎呀,是我太急切了,应该多了解一些的。”
陈景恪笑着安抚道:“你还年幼,做事有疏漏是很正常的。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以后吸取教训就可以了。”
李明达先是点头,然后有些恼怒的道:“人家已经不小了,哼……今晚别上我的床。”
陈景恪连忙去哄,这才结婚几天,新鲜劲儿还没过,还不是找借口分居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