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一进门就看到,自家女儿把孙思邈逗的开怀大笑,心中别提多得意了。
这姑娘真的是太优秀了,谁见了她都喜欢。
有了这个开头,想必后续的一些计划就更好展开了。
这时屋里的人也发现了他到来,李明达惊喜的道:“耶耶,你怎么来这里了。”
陈景恪和孙思邈等人连忙起身就要行礼。
李世民先一步道:“哎,今天我微服出巡,大家无须多礼。”
陈景恪连忙把到嘴边的话换成:“原来是李郎君,快请进。”
孙思邈也顺势说道:“李郎君有礼了。”
李世民看着孙思邈,笑道:“孙真人,一别十余年,没想到竟然还有再见之日。”
孙思邈微笑道:“托圣……郎君洪福,贫道苟活了这许多年。”
李世民见他误会,摇摇头叹道:“非也,孙真人面色红润中气十足,就算再活五十岁我都不奇怪。”
“是我的身体不行了啊,一日不如一日。若非遇到景恪,恐怕咱们就要在病床前相见了。”
孙思邈默然片刻,道:“是贫道学艺不精,以至于让郎君的病情拖延至今日。”
贞观二年他受邀入京,自然会给李世民检查身体。
当时李世民的高血压虽然没有全面爆发,却已经有了苗头。
孙思邈能看出是风眩症,却没有办法进行治疗。
以他的阅历,从未听说有什么良方能治疗这种病。
甚至连发病的原因都找不到,只能凭借着经验一点点调理。
可是这种摸索本身就具有极大的危险性,谁敢拿皇帝做实验?
长孙皇后的气疾他也同样束手无策。
这让他非常的羞愧,更加坚定了寻找仲景医术的念头。
因为根据他收集到的零碎信息显示,张仲景的医书里有治疗气疾之法。
再加上他对做官确实不感兴趣,就乘机提出告辞。
李世民盛情挽留,他都不为所动。
没想到这一别就是十余年,李世民饱受风眩症折磨,长孙皇后更是薨于气疾。
想到这里他心中就有些愧疚,当初长孙皇后对非常的尊重,行晚辈礼。
就如现在的晋阳公主。
想到这里他看了李明达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疼惜和愧疚。
逝者不可追,以后就好好对待她的女儿吧,就当是偿还她当年的恩情了。
李明达还不知道这一会儿的功夫,自己就又多了一个保护伞。
正乖巧的坐在一旁,看着大家寒暄。
李世民自然不会把责任归咎在孙思邈身上,人力有时而穷,人家又不是不治,是实在无能为力。
他更恨的是荥阳郑氏,是那些和士族勾结的官吏。
若非他们瞒报祥瑞,又怎么会发生后续的一切?
所以皇家演变成这个样子,全都是他们的错。
人都善于给自己找借口,李世民也不例外。
李承乾和李泰教育失败,是因为皇后不在了,缺少母亲的管教。
长孙皇后病逝,是因为郑氏瞒报祥瑞……
所以一切都是郑氏的错,若没有他们,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郑氏凭什么这么嚣张?因为他们背后是五姓七望,是整个士族。
所以士族该死,五姓七望更该死。
一条很诡异但又很清晰的逻辑链就此形成。
当然,之所以会出现这个结果,还是因为李世民本就讨厌五姓七望的缘故。
种种因素加起来,才让他有了一切不幸皆来自于士族,来自于五姓七望的想法。
那个郑氏分支被抄家,并不能解他的心头之恨,他要做的更多。
只不过得到陈景恪保证的他并不着急,十年时间足够他做许多事情了。
……
李世民日理万机不可能在这里停留太久,和孙思邈寒暄了一会儿,就对陈景恪说道:
“景恪,替我好好照顾孙真人。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一定要把他留在长安,否则我要你好看。”
陈景恪苦笑道:“郎君,此事你应该直接和孙真人说呀,为难我作甚。”
李世民笑道:“因为我知道孙真人必不会给我这个面子,索性也就不说了。”
“我知道你办法多,这个任务交给你了,别给我说办不到。”
孙思邈也很是无语,没想到英明神武的贞观圣人,竟然还会耍无赖。
一直旁听的李明达来到孙思邈身后,给他捏肩道:“真人,你就这么着急走吗?”
孙思邈哪敢享受这待遇,更合理皇帝就在旁边看着呢,连忙说道:
“公……三娘子使不得,使不得,老道要折寿的。”
李明达双手微微使劲,不让他站起来,甜甜的道:“我一看到真人就特别亲切,在我心里你就是长辈一般。”
“我作为晚辈,给长辈揉揉肩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李世民也大笑道:“哈哈……小兕子说的好,以后你就将孙真人当做长辈侍奉。”
孙思邈苦笑不已,即便他饱经世事,也是头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景恪自然也懂李世民的打算,同样也看出了孙思邈的尴尬,就说道:
“其实就算陛下不说,我也会挽留真人的。”
“我在医术上有许多疑惑,好不容易碰到的真人,在这些问题没有找到答桉之前,又岂会放他离开。”
孙思邈也借着梯子下来,道:“我亦有许多疑问向三郎请教,郎君且放心,短期内贫道没有离开长安的打算。”
见目的达成,李世民笑道:“那真是再好不过,景恪替我照顾好真人。”
陈景恪说道:“喏。”
又聊了几句,李世民就起身离开。陈景恪和孙思邈等人,一直把他送出门口老远才回来。
李明达则跟着他一起回去了,聪明如她自然猜到耶耶有事情要吩咐她。
果不其然,走到一无人处李世民说道:“小兕子,你又帮了耶耶一个大忙呀。”
李明达挽住他的一只胳膊,道:“能帮到耶耶我很开心呢。”
李世民心中更是开心,什么叫贴心小棉袄,这就是啊。
“日后你多往这边跑一跑,一定要把孙真人留在长安。”
“明日你兄长也会过来拜访,到时候你多帮衬着一点。”
李明达眼睛里浮出一丝笑意,道:“好呀,我也会请医师帮忙的,一定让兄长在孙真人面前留个好印象。”
李世民说道:“只是好印象还不够,世人只知道孙真人医术高明,却渐渐忘却了他乃道学大家。”
“我准备让他拜在孙真人门下,学习道家学问。”
李明达心下了然,学习道家学问恐怕就是个借口,真正目的是想让兄长和孙思邈建立联系。
虽然李唐江山稳固,李治的太子之位也越来越稳,可是没有人会嫌弃底牌再多一张。
孙思邈无权无势,却能凭借声望影响无数的人。
如果他真的愿意开那个口,哪怕不收做弟子只是让李治旁听,就足以为李治带来巨大的声望。
她自然是愿意帮助自己兄长的,就说道:“我会在真人面前为他周旋的。”
“不过我相信以兄长的能力,是一定能入真人法眼的。”
李世民摇摇头说道:“雉奴的才智我自然是相信的,可他的身份特殊,孙真人喜好清净恐不愿意趟这一趟浑水。”
李明达颔首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让兄长勤来着些,相信会有用的。”
“嗯,实在不行就让医师帮忙,他肯定有办法的。”
李世民戏谑的道:“这么相信你的医师啊,那此事就交给他了。”
“若他完不成,你俩的婚事就推迟一年。”
“耶耶……我不睬你了。”李明达不依的跺了跺脚,转身就回自己的公主府去了。
李世民慈祥的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才说道:“回宫。”
……
另一边,孙思邈那叫一个无奈,道:“三郎,你说我这是不是作茧自缚?”
陈景恪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就笑道:“小兕子就是有这样的魅力。“
“满朝文武交口称赞,可不是浪得虚名。”
“很少有人能抵挡的住她的温柔攻势,真人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
孙思邈叹道:“我倒不是后悔认识她,而是恐怕以后老道想求一安宁而不可得也。”
陈景恪劝道:“一人之力有限,众人之力足恃。我知道真人澹泊名利不喜浮华,可仅靠你一人之力,又能救治多少病人呢?”
“我知道你想专研医术,编写一部济世救民的医书。”
“可一个人研究编写,和许多志同道合者齐心协力去做,哪个更快更全面呢?”
“这其实也是我来长安定居的原因之一,虽然这里是泥潭,却有足够的力量能帮助我推广医术。”
“试想,若是没有朝廷之力,那本《防疫手册》又岂能旦夕之间就传遍天下?”
“且在这里也能培养更多的医师……我教出了百草堂七子,他们七个人在太医署和军医署教出了更多的医师。”
“等太医署和军医署的学子学有所成,就能救更多的人,培养更多的医师……远比一个人闭门造车要强的多。”
孙思邈说道:“景恪你真是最好的说客……你不用劝我,我暂时没有走的打算。”
“在把你的医术全学走之前,我是不会离开长安的。”
“至于以后该怎么办,到时再说吧,说不定我就不想走了呢。”
陈景恪也知道不能催促太急,他原因暂时留下就好。
至于以后……呵呵,陈景恪有信心让孙思邈一辈子都离不开长安。
他肚子里可是装着一整套的,现代医学理论知识。
别说孙思邈活了一百四十多岁,就算能活四百一十多岁也研究不完。
只要他被牵绊住无法离开长安,后面的事情反而就好操作了。
于是陈景恪马上就拿出几张人体结构图,有肌肉图,有经络图,有骨骼图,有器藏图……
这几张图何求等人都有,也给孙思邈看过,所以他并没有太过惊讶。
但随着陈景恪一开口,他就知道什么叫差距了。
何求等人对这些图的理解连皮毛都算不上,很多时候他们自己都是一知半解,更别提给别人讲清楚了。
反正孙思邈听了他们的讲解,有些地方确实豁然开朗,但有些地方反而更加混乱了。
此时经陈景恪一番讲解,种种疑惑全部解开。
甚至之前他认为应该如此的地方,被陈景恪一讲解才知道谬误很大。
而这种谬误一旦应用到医学上,是能害死人的。
……
第二天孙思邈预感中的麻烦出现,一大早就有天使来到门外,要召他入宫。
昨天只是私下见面,知道的人并不多,也代表不了什么。
今天才是正式对外表态,表明皇家对孙思邈的重视。
皇帝百忙中专门抽出了一下午的时间,聆听孙真人讲解道法。
此消息传出,众人无不称赞皇帝礼贤下士,乃明君也。
而道教则弹冠相庆,圣人还是崇道的。
佛教先是沉默,然后就开始行动起来。
他们着人找到了在弘福寺挂禅的玄奘,述说了这些年大唐的宗教政策。
总之一句话,崇道抑佛。
佛教许久没有发出过声音了,众人都希望玄奘大师能站出来。
玄奘其实也不想趟这一趟浑水,可他知道自己不出面不行。
况且他也确实有很多事情相向皇帝汇报,于是就说道:
“我会再次向朝廷上书,请求觐见圣人。”
来人欣喜不已,然后说道:“得知大师从天竺携带会许多梵文经书,我佛家各派愿抽调懂梵文的弟子协助大师翻译经书。”
玄奘默然,翻译经书可能是真的,毕竟此事惠及整个佛教,但想分一杯羹也是真的。
如此盛举,哪一家哪一派不心动。
不过他同样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就说道:“译经之事待我面圣之后再行商议。”
来人也知道此事没有皇帝的旨意是办不成的,他过来也只是向玄奘转达各派的意思,并没有马上就要如此的意思。
所以也就没有在说什么,又交流了几句,告知了一些外界的情况,就告辞离开。
送走来人,玄奘叹了口气,哪里都不得清净啊。
不过迅即他又振奋起来,现在的局面比起十几年前,他孤身前往天竺,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当年他尚且不惧,现在又何惧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