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诊治结束,和玄道人很是感激,就欲支付诊金。
陈景恪却说道:“你我皆道门中人,何须如此见外。若真人想感谢我,不若送我一部《南华真经》如何?”
“我最近在专研此书,只是苦于无人教导,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和玄真人先是疑惑,直到和风道人给他解释陈景恪的师父是道家高人,才恍然大悟。
但随即又疑惑不已:“令师既是我道门中人,为何不教你南华真经?”
陈景恪羞愧的道:“非是师父不教,而是我太愚钝。每日学习医术就占据了大多数时间。剩下不多的时间,也只是勉强学了一部道德经。”
和玄真人一拍脑门,道:“你看我都湖涂了,陈医师弱冠之龄就有如此高明的医术,必是经过苦心专研而来。”
“如此还能学习道德经,已经是天赋异禀,没有学过其它经书也是正常。”
然后他毫不犹豫的道:“好,三真经是我抄录最多的经书,就各送一部与你,以作感谢。”
三真经就是道德真经、南华真经(庄子)、冲虚真经(列子),乃道家核心典籍。
因为知道陈景恪是道门传人且学过道德经,和玄真人对他更是热情,当即就拉着他讨论道德经。
陈景恪也捡能说的部分稍稍透露了一些,即便如此也把和玄和风这一对师兄弟给震惊了。
突破,他对道德经的阐述完全突破了前人的解读,自成一家。
虽然难免会有一些地方让他们不敢苟同,可更多的地方却给他们带来了灵感。
反应过来之后两人面面相觑,这到底是哪位高人?
医术高明就不说了,对道德经的理解竟然也自成一家。
关键是还推陈出新,在前人的基础上完成了突破。
这个注解的版本要是传出去,保准会让道家掀起一场风波。
这会儿李明达也被重新请了回来,她很是乖巧的坐在陈景恪旁边,看着他侃侃而谈。
虽然她对道德经没有什么研究,却能从和玄他们的脸上看出,陈景恪的讲解很高明很高明。
心中非常的开心,看向陈景恪的目光里充满了崇拜之意。
医师果然厉害,医术高明、书法大家、诗词大家,没想到对道德经的研究竟然也如此高深。
现在是不是可以称呼他为四绝郎君了呢。
陈景恪也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给和玄和风讲道德经,不过是为了坐实自己道门传人的身份。
在尊崇老子唐朝,披着道门外衣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也不能给他们讲太多,毕竟他的许多解读已经不能用超前来形容了,许多堪称大逆不道。
捡能说的稍稍说一些就足够了,说再多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所以后面任凭和玄和风如何请教,他都不再多说,反而问两人请教起南华真经。
和玄两人知道他不愿意多说也很无奈,也不好再继续追问,只能转而聊起了别的。
三人一直谈到中午,陈景恪和李明达在这里用过午饭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陈景恪发现李明达总是偷偷的看他,就调戏道:
“想看我用不着偷偷摸摸的,等回家了我就坐你对面,好好的给你看。”
李明达俏脸微红,横了他一眼道:“我是惊讶于你对道德经的研究竟然如此之深,和玄真人可是京城有名的高人,竟然也被你折服了。”
陈景恪笑道:“他不是被我折服了,是被我师父的学问折服了。”
李明达说道:“你学会了那就是你的呀……真想知道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陈景恪失笑道:“我不会的可多了,应该说我会些什么才更准确……真说起来,我对算学还算有一点研究吧。”
李明达笑眯眯的道:“恐怕不是一点吧。”
在喜欢的人面前,陈景恪难得自大了一把,道:
“和师父比起来不值一提,但和其他人比吗……就这么说吧,数学是我除了医术最自信的东西了。”
李明达开心的道:“果然呢,医术、书法、诗词、道德经、算学,医师就是五绝郎君了呢。”
……
第二天陈景恪一大早就来到军医署,正式开始给各位学子们上课。
今天上的是大课,一百名学子和十二名医官全部在场。
“今天我给大家讲的是医学基础知识,讲什么叫紧急救护、什么叫手术……”
“昨天给你们发了两本书,一本是外科基础知识,一本是手术规范。”
“我让你们把手术规范熟记于心,外科基础知识只需要翻一翻即可。”
“这不是因为手术规范重要,外科基础知识不重要。恰恰相反,后者远比前者重要。”
“之所以只是让你们翻一翻后者,是因为它太重要也很深奥,没有人教导你们想研究也很难。”
“让你们翻一翻,不是让你们自学成才,而是让你们熟悉一下这本书,大致知道外科是什么东西。”
众人纷纷点头。
昨天回去之后他们确实依言翻了一下这本书,确实很深奥,还有点吓人。
比如前几页全部是人体解剖图,有肌肉图、有骨骼图、有血管图、有穴位图、有五脏六腑图、有大脑图……
总之,在这些图里人的身体被拆解的一清二楚。
众人都不是傻子,很容易就想到一个问题:陈景恪是怎么把人体了解的这么清楚的?
只有一个答桉,有人解剖过人的身体,还不是解剖了一具两具,否则不可能了解的如此详细。
在这个年代,讲究的是死者为大,是入土为安。
解剖人的尸体,还是有点超出常人的承受范围了。
以至于众人看陈景恪的目光都有了些不同。
面对众人异样的目光,陈景恪神色如常,道:“手术是在人体上动刀子,如果不了解人的身体就胡乱动刀,那不是治病而是杀人。”
“相信你们都听说过,我做过剖腹产手术。试想,如果我对人的身体不够了解,一刀子下去切到了五脏六腑,那就是另一个结果了。”
“我已经问圣人申请过,待你们的基础打牢固,就会拿几具死囚的尸体过来让你们解剖。”
“所以你们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如果实在无法接受的,可以随时退出。”
“毕竟,连死人都不敢碰的人,如何敢让你们给活人做手术。”
众人都深吸口气,却没有人退出。
还是那句话,能被选过来的都不是傻子。谁都知道这是一次改变身份地位的机会,岂能轻易放弃。
对此陈景恪也很满意。
之后他就给众人讲了一些基础医理知识,像什么病菌、细菌以及防范的方法之类的。
这些基础性的东西讲好之后,才开始讲外科基础。
主要讲的是就是外伤和炎症,这是战场救护面临最多的问题。
在开讲前陈景恪提了一个问题:“昨天你们也翻过那本外科基础知识了,你们以为外科手术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连善第一个举手,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需要对人的身体有足够的了解。”
陈景恪道:“好,还有吗?”
连善顿了一下,道:“手要稳,手术相当于是在方寸之间做道场,需要稳准狠才行,否则手一抖切错地方就可能酿成恶果。”
陈景恪笑了起来,赞许的道:“非常好,做手术手一定要稳,还要准,更要狠……”
“请大家记住一句话,精准与否就是手术和屠宰的区别。”
见自己的回答得到认可,连善也很高兴。
其他人也不甘落后,纷纷举手回答。
大家的答桉可谓是五花八门,什么样子的都有。
比如就有人说手术刀一定要锋利,否则半天都切不开身体,那就麻烦大了。
虽然听起来很搞笑,但事实确实如此。
不论大家的回答多奇葩,只要确实和手术有关,陈景恪都是给予了鼓励和赞许。
因为这确实是他们思考的结果,而通过这种讨论,有助于大家更深刻的记住各个要点,减少因为细节问题出现失误的可能性。
最后有人问陈景恪:“先生觉得手术最重要的是什么?”
陈景恪笑着回道:“大家说的其实都很重要,但依然不够全面。”
“比如麻醉药和消炎药,我认为就很重要,甚至能直接影响到手术的发展。”
“我不解释你们也应该知道这是为什么吧?”
众人皆露出了然之色。
没有麻醉药谁能忍受得了割肉断骨的痛苦,疼都疼死了。
没有消炎药,术后感染疡病也是个死。
所以说这两种药最重要倒也不算夸张。
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成功的调动了大家的积极性,也让大家对手术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对于后续学习有着极大的帮助。
之后陈景恪才正式为大家讲外科基础知识。
先讲的是前边的那几幅人体图,告诉详细的讲解了每一个部位。
并直言道:“这几幅图比后面所有的内容都重要,我要求所有人必须熟记于心,闭着眼睛也能把它画出来。”
“随便指个部位,你们就要能说出它叫什么名字,有什么作用……”
上午的课程结束,陈景恪长出了一口气,给这么多人上课压力真的很大啊。
不过给大家上课的过程,也是他对前世所学知识的一种温习,确实让他重新回忆起了一些已经被遗忘了的知识点。
下午没有课,时间留给了同学们,让他们去记忆这几幅图。
但陈景恪却不能闲着,他把连善、元沧等十二名医官叫到一起开小灶。
说是开小灶有点不准确,而是提前教他们一些东西,然后让他们去交给其他学员。
毕竟一百多号人,靠他一个人教是不现实的。
连善等人都有医学基础,教起来进步更快。
不过他没有教别的医理知识,而是直接上手搞实践。
每个人面前都有一条鱼,他们的任务就是解剖。
陈景恪先是自己做了一遍演示,一刀下去把鱼的一侧身体切开。
刀口整齐深浅合适,既把鱼体切开,又没有伤到里面的内脏。
之后他又小心翼翼的把鱼内脏的各个部分摘下,再重新完整的摆放进去。
甚至他还把鱼胆划破,取出一部分胆汁然后再重新缝合起来。
众人看的是目瞪口呆,心生敬佩。
之后陈景恪就让他们自己动手。
等真正自己动手的时候,他们才知道其中的困难。
仅仅是切口整齐这一点就很难做到,力道不是轻了就是重了,后果就是道口参差不齐。
好不容易把鱼的一侧打开,发现里面的部分内脏已经被划破。
这要是做手术,患者可以直接埋了。
众人都有些羞愧。
陈景恪却鼓励道:“不要灰心,没有谁是生来就会的。我第一次动手的时候和大家一样,也是锻炼了许久才掌握的。”
众人这才好受了不少,然后继续练习。
后续把鱼内脏完整取出来也出了不少问题,尤其是切胆囊的时候,那真是胆汁四溅惨不忍睹。
缝合就更不用提了,那一层薄薄的胆膜稍微使劲儿就破了,最后就是越缝越烂。
陈景恪说道:“现在大家知道手术的难度有多大了吧?这还只是条鱼,如果是人你们承受的心理压力是现在的十倍百倍,更容易出错。”
“所以不要把外科看的那么简单,学习的时候一定要用心。”
众人齐声道:“是。”
陈景恪又道:“你们再练一练吧,明天就轮到你们教那些学子了,莫要让他们小瞧了。”
因为是紧急培训,课程排的非常的紧。
上午学习理论知识,下午就是实验课解剖各种动物。
不指望他们学会器官移植这样的大手术,事实上陈景恪也同样做不来这种。
别说配对的问题了,就算是配好让他去做,他都做不来。
毕竟不是专门的外科医生,他能做的也就是简单的外科手术。
比如穿肠烂肚的缝合,比如剖腹产之类的。
甚至可以说,剖腹产已经是他能做的最难的手术了。
为了不在学子们面前丢脸,连善等人学的很认真,一条鱼被他们千刀万剐又重新缝合,最后都成肉泥了。
不过进步倒是挺明显的,至少下刀稳了许多。
第二天众多学子解剖鱼的时候,也是各种问题频出,闹了许多笑话。
不过收获也同样很大就是了。
天气日渐炎热,大兴宫也再次变成蒸笼一般。
虽然经过陈景恪的调理,李世民的身体大有好转,可也无法忍受这里的恶劣环境,于是再次离京去九成宫避暑。
这本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不正常的地方就在于,皇帝竟然把太子左庶子于志宁也一并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