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果起身的姿势硬生生的止住,重新又趴了下来,藏得更加隐秘些,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不远处的沙子里滑落了许多。
还没来得及多想,就看见沙子滑落后有个人的身影露了出来,愤懑的骂着:“玛德,庄幼安那小娘们的人来了,真倒霉。”
宿果目瞪口呆的看着说话的少年,沙子随着他刚刚惊讶的动作,而慢慢的滑落,整个人暴露在视野之内。
少年叫乐图,和被他称呼庄幼安的姑娘是同一个地方两个组织的人,只不过从小到大都被庄幼安压在头上,从来没有翻过身。
两个组织是夙仇,两个人也是从小到大的夙敌。
有些犯二的乐图惊呼出声,仅仅是身体小幅度的动作也立刻引起了沙丘对面的人的注意力,一支箭矢‘嗖’的一声破空而来,乐图话音落下的瞬间也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暴露了,当机立断的向旁边翻滚了一圈,堪堪避过这一箭。
避过了第一箭的下一刻,乐图立马起身向外跑去,一边跑一边指着宿果的位置大声的喊道:“别只射我,那儿还有一个呢。”
宿果一愣,马上从沙土里爬起来,拔腿就跑,箭矢嗖嗖的落在他身后,惊出一声冷汗。恨不得有四条腿跑的更快些,边跑边对前面的乐图大骂:“喂,你还是不是人了,我这藏着好好的,你非要把我暴露出来干嘛?有病啊!”
乐图在前面飞快的跑着,还有闲心回头看了一眼宿果,漏出一口大白牙,信口胡说着:“遇到了就是缘分,缘分让我们有一起逃命的机会。”
‘嗖’。
话音还未落,一支箭矢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吓得再也不敢说话了,憋足了劲儿往前跑。
宿果无语的看着他,只得紧跟着一起跑,只落下十步的距离,两人谁也不敢说话了,一鼓作气的跑出了箭矢的最大射程范围,才虚声叹气的停下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息着休息,以求尽快的恢复体力。
因为刚刚看见反目成仇的情景还在宿果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而且现在的位置也不知道是否安全,此刻两人就算停下来暂时休息,但心神也不敢有丝毫的放松,防备着彼此,也警戒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关键点是两人也都生怕对方猝不及防的突然来一刀,自己就呜呼哀哉了。
宿果不动声色的退后几步,因为他的六柄短剑用麻绳捆在一起绑在身后,突然拿出来的话,需要时间,所以他拉开了距离给自己留有缓冲的余地。
乐图看了出来,眼神挑了挑,正合心意。在不知道对方实力的情况下,不要贸然出手,而现在的这个距离正好是彼此都安心的距离。
宿果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有些不解的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诶,为什么刚刚那支箭一出来,你就知道是庄幼安的人啊?”
乐图一屁股坐在地上,把身后背着阔刀放在地面上,不知道哪里找到的一根木棍,叼在嘴里:“你说那小娘们?她从小在一个叫九州族的组织长大的,和我待得地方一直就是对立的存在,从小我们就被拿来比较,后来她自己带着几个人建了一个小组织,处处和我作对。我对他们太熟悉了,她们的箭羽上有一个蝴蝶标志,就和她的武器蝴蝶刀对应的,我不要太熟悉!”
他把口里的木棍吐了出来,啐了一口:“呸,小娘们,老子早晚要弄死她!”
不知道是不是乐图天生就没心没肺的,宿果只是好奇怎么认出来那人的身份的,他不仅把庄幼安的情况还有自己的来历都全盘托出了。
宿果沉默无言,他敏感的感觉到乐图现在的情绪不太稳定,自己要是说了点什么不合适的话,恐怕他就直接爆发了。
当下沉默是最好的方法,宿果默默地把自己身后捆缚着短剑移动了下位置,正踌躇着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听到前方有异响。
乐图第一时间也发现了,顷刻间便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对着宿果看了一眼,宿果对着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也听到了。
二人未经犹豫,便默契的一左一右隔着些距离,小心戒备着的向前探去,由于不知道具体情况、具体位置,两人也不敢大张旗鼓,都有些小心翼翼的,被庄幼安刚刚黄雀在后的一手给吓成了惊弓之鸟。
往前走了大概有百步左右的距离,由于多是连绵不绝的沙丘阻隔,风沙影响下,百步位置之外基本上就无法确定声响的存在了。
两人谨慎的爬上了沙丘高点,看到了沙坑里有两个两败俱伤的人,此时都躺在地上,似乎都耗尽了体力,奄奄一息的样子。
乐图往周围打量了一下,确定了没有有威胁的存在,眼神里冒出了一些渴望。而后有些纠结,挣扎的看了两眼宿果。
宿果当下果断说道:“行了,你不放心我,我现在也不放心你。一起下去,然后马上就走,别被人截胡了。”
乐图吐出了一口气,两人一拍即合。从沙丘高点半爬半滚的快速的跑了下来,两人一人一个去掏倒在地上的人胸口里的令牌。
宿果从那人怀里掏出来了三块令牌,转身就要走的时候,看见躺着的人眼睛流露出来的求救信号,有些不忍心,又想到手里的这三块令牌,有两块是他抢的别人的,那被他抢的那人此刻的下场怕也是不怎么好。
就硬了心肠的转身就走,口中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自我安慰:“你抢别人的,我抢你的,有因就有果,不要怪我不救你,你听天由命吧。”
还没走出两步路来,就听见旁边噗一声,转过头正好看见乐图手起刀落,阔刀从那人的颈上飞过,鲜血随着扬起的刀尖飚射而出。
乐图面无表情的收刀走向宿果身边,走过来的时候,听到了躺在地上的宿果刚刚拿过令牌的那人的呜咽声,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宿果,默不作声的补了一刀。
然后走向宿果的位置,并超过了站立不前的宿果,脚步越来越快:“快走,他们之前的声响一定不止吸引到了我们两个,留在这里想被人包饺子么!”
宿果呆愣的应了两声,便快步跟了上去,翻过了两座沙丘后,便消失的不见踪迹。
不多久就有人循声赶了过来,却是看到了已经死的干净利索、倒在地上丢失了令牌的两具尸体,骂骂咧咧的转身就走,片刻不停留。
宿果和乐图两人从沙丘的低点前进,翻越了好多座沙丘,行走大半天的时间后,一抬头竟然看见了前面有竹林。
乐图有些意外的惊喜:“这么多天,都窝在沙漠里,终于见到绿色的植物了,真他么的不容易啊。”
宿果看着眼前熟悉的画面,这明明就是早上才离开的地方,这才一天的时间,怎么就又回来了,他有些担心的看着乐图,并试图说些什么。
“那个,乐图,我们能不能商量些事情?”
因为看见了绿色的竹林,眼睛得到了缓冲,乐图有些放松,此刻心情也很不错,饶有兴致的回复道:“你先说说看。”
李安吸了口气,有些勉强的开口说道:“乐图,这个,就是,这个竹林里面住着一些原住民,曾经救了我的命。所以我想说,我们能不能就在这里休息,但是别把这个位置暴露出去。你放心,我已经确定过了,这些人都是不能修行的人。”
乐图有些不解的看着宿果,很是怀疑的眼神:“一个族系都不能修行?”
李安点了点头,确定的解释着:“对,他们都是自上个纪元便生活在这里,与世隔绝的族系,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拾荒者。”
乐图站在原地徘徊着思忖了会儿,才不确定的说道:“我可以不说出去,但你要知道,拾荒者是一个极度排外的族系,而且虽然不能修行,但是每一个拾荒者族系都有自己所特有的力量,你别最后作茧自缚了。”
“就像我们之前拿那两个两败俱伤的人的令牌的时候,如果你一时的心慈手软,留了活口,我也没有补那一刀的话,现在我们一定还是在逃亡中,远不会像现在这么轻松。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宿果听了进去,尽量的消化着这句话,同样年龄的乐图比宿果成熟了无数倍,也狠心无数倍,都是血与泪的教训积累下来的经验,宿果能听到心里去,并甘之如饴。
乐图扛着自己的阔刀向着竹林深处走去,还未长大的身躯与阔刀一对比,颇有些不伦不类,但宿果知道乐图扛着这把刀战斗时候的样子,残暴而血腥,肉体力量的直接碰撞,一刀砍掉一个头颅的样子,深深的印在他的脑海里。
他丝毫不敢小觑。
走在前面的乐图同样对于宿果也是很佩服,双手剑在灵敏的身法加持下,一针见血,剑法优美而华丽,就好像艺术品一样。
宿果战斗的时候不会心慈手软,但不到危急关头总是不忍心下死手,都是招招致命的剑法,偏偏点到为止,确认了没有战斗力,就不在出杀招,这样下去早晚会栽一个大跟头的。
但总的来说,两人的配合相得益彰。
傍晚的夕阳洒在乐图扛着的大刀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刀尖还有血滴在滴落。宿果背后的短剑却没有血迹残留,他只抽出来了两把使用,现在都绑在身后,剑身漆黑如墨,未曾有一点阳光的折射。
少年一左一右,逆着傍晚夕阳的余晖,在太阳落下去的最后一秒身影有些狼狈的进了竹林深处。
“宿果哥哥?你回来了?爸爸呢?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八岁的焦洛妃趴在窗口翘首以盼的看着一左一右走过来的宿果和乐图,宿果笑着看着小姑娘,小声的对着旁边的乐图解释道:“这是救我的那人的女儿,她妈妈在她小时候就去世了,和她爸爸相依为命,特别乖,你把你的刀收起来,别吓到小姑娘了。”
乐图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讪讪的对着小姑娘笑笑就停住了脚步,不再往前走,把刀置于在身后插在地上,看着宿果一个人上前,和小姑娘打着招呼。
“洛妃啊,你爸爸还没回来吗?那哥哥陪你在这儿等爸爸回来好不好?”
“好。”
焦洛妃从房间里出来,走到宿果的身边,并排坐在门前,牵着宿果的手,小小的身体像是突然有了依靠,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的晚上,她小小的手有些怕的紧紧的抓着宿果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