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鹰用力点头,又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极度惊喜、极度震撼的声音,大声说:“雨滴,你说得非常正确。我根本没有想到,你能够这么快就想明白这件事,我原以为,以你的智慧,必须到十八岁以后,才能告诉你这些江湖上最深刻的观点,但是,你完全超乎我的想象,只有十四岁的年龄,就已经理解了我三十岁的时候才学到的技艺。你刚才说的话每一句都无比正确。江湖就是应该按层次来分的,最高明的人隐藏在最深处,哪怕前面所有的人都死光了,他也能够全身而退,等待下一次灿烂复出。我一直觉得,那种神秘力量做任何事情,都是点到即止,根本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就像现在,他们在这里开了一个诊所,雇了四个人撑着门面,但是他们想干什么,谁都不知道。原先甚至没有人能注意到他们的存在,那些跟踪到这里的人,不是因为他们发现了医生和护士,而是因为你到这里来,他们才会跟踪而至。如果不是你,整个城市当中,都不会有人发现诊所里隐藏着最大的秘密。你看,他们非常善于隐忍,为了等着你们带着凯贝过来,他们不知等了多久,而且一点都不着急,似乎算准了你们一定会来。”
雨滴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其实,以凯贝的体力,当时跟踪黑塔罗的人,就算多跑几个来回,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路上遭人暗算,才会出现了发烧。凯贝发烧对谁最有好处——那就是对这个诊所有利,或许他们是因为等得太不耐烦了,才会在凯贝身上动手脚。
“叔叔,我们家的周围一定被别人设了圈套,专门针对于凯贝的。”雨滴说。
叶天鹰也恍然大悟:“没错,只有凯贝发烧,你们才可能带着它到诊所来,他们正是因为等不及才制造了这样的机会,那么现在我们回到家里就能看到,四周一定是被人下了某种药物,只要凯贝碰到,就会开始发烧。原来,我们之前真地是太大意了,只是看到凯贝发烧的表面现象,却没有意识到,遭了别人的暗算。那么,现在我可以确定,凯贝肚子里出现了黑点,就是那群神秘人物下的手。”
他们两个的智力相当,所以一个人想到新的线索,另一个人立刻跟上,进行补充。
“那个黑点到底是什么?叔叔,您能想到吗?”雨滴问。
“也许是遥控器,也许是监听设备,或者是其它什么高科技仪器,而绝不可能是那个女医生说的肿瘤之类,否则的话,凯贝早就疼痛难忍,叫个不停了。”叶天鹰说。
“没错、没错、没错,这样就能解释清楚,为什么凯贝的肚子里出现了黑点,身体却没有任何反应。”雨滴说。
“做为医生,她从片子里看到了黑点,只能认为是肿瘤,却根本想不到江湖上有人用心如此险恶,竟然对一只这么可爱的猫咪下手。”叶天鹰说。
“如果派你的线人出去,能够找到什么?”雨滴问。
“找到那四个人或许是四具尸体,就这么简单,因为他们四个只能是背景干净、学历良好、毫无犯罪污点的正常人。他们拿了神秘人物的钱,在这里开设诊所,给凯贝肚子里装了那个黑点,然后就完成了任务。神秘人物需要他们永远保守秘密,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人灭口,只有死人是永远不会泄露秘密的。假如发现了他们的尸体,我的判断就完全正确。”叶天鹰说。
“那么这一次,黑塔罗和黄道十二宫就非常危险了。”雨滴说。
当然这两个江湖门派,都属于那种毫无正义感、唯利是图、见钱眼开的邪恶门派,就算被神秘人物全都消灭,也没有什么可惜的。更何况现在,园丁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被保安局的人看守,哪里也去不了,别人想杀他,几乎是轻而易举的事。
“我们离开这里吧,如果凯贝肚子里只是那种芯片,只要开刀取出来就行,根本不用担心。”叶天鹰说。
雨滴终于放下心来,抱紧了凯贝。
两个人离开了二楼,准备步行回家,就在这时,一辆车子在诊所门口停下,十几个人快速下车,冲进了诊所,然后把门关上。
那时候,叶天鹰和雨滴刚刚走到楼梯拐角,立刻后退,躲到了机器后面。
那些人进了诊所之后,立刻找地方隐藏,然后一动不动,一声不出,似乎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
叶天鹰和雨滴都没有做声,他们现在根本不必说话,就能明白彼此在想什么。既然这群人已经设下了圈套,那么等待第二批人到达,就会出现一个结果。
雨滴觉得,他们刚才的推断百密一疏,诊所设在这里之后,也许有其它门派会注意到这里发生的奇怪现象,于是采取一些自以为聪明的行动,却完全不明白,相对于那个神秘帮派来说,他们都是一些愚蠢的小蚂蚁,不管做任何反应,都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这也是最悲哀的地方,江湖这么大,高手那么多,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可以独霸一方,成为一个城市里的领袖,消灭外来者,维护自己的地盘。但是恰恰相反,两个陌生帮派相遇,最先出手的反而先死,你因为他不了解对方的虚实,冒然发动,反而暴露了自己的致命弱点,被人一击必杀。
“如果一会儿发生战斗,你就向后退,走廊尽头办公室里面,有一扇小门,可以通向后面的防火梯。你从那里离开,直接回家,不要管我。”叶天鹰在雨滴耳朵边说。
“叔叔,敌人那么强大,我们最好的选择就是按兵不动,等着他们自相残杀,最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雨滴轻声说。
“下面的人并不可怕,但是,我一直在担心,那种神秘力量一旦出现,根本不管我们是对是错,就会全部消灭,让这个区域变成一片死亡区。我要你回去,不仅仅是自己逃生,而且要带着唐娜离开。你知道吗?过去有很多次,我和她都曾经死里逃生,但是一次比一次艰难凶险,她已经被吓破了胆子,也就是到达了自己的心理承受极限。所以,她说任何话我都不怪她,因为这是一个女孩子的自然反应。现在,如果能让你们逃生,无论这边发生什么事,我都毫无牵挂,可以放手去干。”叶天鹰说。
从叶天鹰的眼睛里,雨滴也读到了崩溃。
她明白,当叶天鹰说唐娜已经接近心理崩溃极限的时候,自己也是一样,他们经历了太多杀戮战斗,所以,已经极度疲惫。每一次死里逃生,都会让自己肩头的压力增大一分。
到了最后,崩溃来临,谁都无法避免。
像叶天鹰这样的大人物,他的崩溃不是嚎啕大哭或者自我封闭,而是在一场与敌人的激战中,放手一搏,不给自己留下任何生机,最终与敌人同归于尽,仿佛夜空中爆发的烟火那样,极尽灿烂美丽,但也非常短暂,牺牲一切换来一瞬间的绽放。
“叔叔,我们还有很多机会,根本不到跟敌人同归于尽的时候,你不是说过,要等到我满了十八岁,亲手引领着我坐上正义联盟的盟主宝座,然后让正义联盟走上正轨,最后再跟唐娜阿姨一起隐退江湖。不到那一天,我希望你永远保存实力,让自己好好活下去。”雨滴说。
叶天鹰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有时候并不是我想死,而是因为到了那种局面,除了同归于尽,再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人最宝贵的是生命,只要是人就都怕死,当你选择拼命的时候,再强大的敌人都会给你让路,这就是江湖上说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雨滴笑起来:“其实江湖上很多话都非常有道理,如果这些话一代一代传下去,江湖就会变成一本巨大的百科全书,对我们的世界永远有利。所以说,叔叔,我们只有健康地活下去,才能够完成自己的梦想,你以前也说过,要改变正义联盟以前的做法,不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而应该采取更圆滑更有效的战斗措施,确保身边的每一个战友和朋友,都能好好地活着,把敌人送进监狱,这才是正义联盟最终的胜利。”
过去,雨滴把叶天鹰当作自己背靠的一棵参天大树,认为这棵大树永远不会倒下,万年长青,可以一直依靠着他,轻松地成长。但是现在,她越来越发现,叶天鹰和唐娜正在衰败,既然大树无法永远依靠,那么她自己必须成长为大树,才能为这个世界贡献出自己的力量,像叶天鹰那样,成为正义联盟的中流砥柱。
她在大树下成长,自己再次变成大树,照顾所有人,这就是江湖上,一代又一代英雄传承的力量。
“其实形势一直非常危急,我从国外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这一点。同样,黄道十二宫也人人自危,双鱼就曾经跟我说过,他们十二个人早就集合过多次,就是为了商讨对付黑塔罗的帮派大事。可是,她比另外十一个人更聪明,已经意识到,最可怕的不是黑塔罗,而是看不见的神秘力量。她曾经跟我通过电话,告诉我,自己已经发现了某些线索,甚至上一次她潜藏在大亨的私人飞机里,也是为了追查那股神秘力量。很可惜,她死在国王手上,根本没有来得及把自己的发现,全都公之于众。雨滴,这就是我对国王的恶行最痛心之处,因为只有双鱼才能给我最大的帮助,人人都说黄道十二宫是一个罪恶的集团,里面的每一个人犯下的罪行都罄竹难书,但我永远相信,双鱼是一个好人。”叶天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