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林风怜悯一切人，包括老吴。这么多人来回奔走，都是受了文哥的指示，可惜的是，他们不会意识到，一直在做一件错误的事。

同时，因为他们的辛苦奔忙，能够更快一点把文哥送入地狱。所有人都在做一件南辕北辙的事，速度越快，做得越完美，就越没有未来。

“老吴，动作要快，我怎么觉得，其他江湖同道似乎也要下手。”文哥叮嘱。

“兄弟们一定打起精神来，不会出事，文哥请放心。”老吴在电话里卖力地表态。

文哥挂了电话，脸上阴沉沉的，默默无语。

“找到他们又怎么样，开始谈判，签下誓约，出卖灵魂？”林风问。

他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聪明人坠入参帮的陷阱，本来，这些社会精英所做的事，或多或少都能利国利民，为老百姓带来福利。如果一味强求，误入歧途，那么到了最后，没有一个胜利者，高楼大厦轰然崩塌，变成一片废墟。

“林风，林老弟，你永远都不会懂，某些人的心里有多么空虚、寂寞、忧愁。好多次我站在这里，张开双臂，不是向上飞，而是往下跳。对于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来说，多活一天都是赚到的。所以我曾发誓，一定要突破生命的桎梏，打破文家的魔咒。为了这个目标，哪怕失去所有，也在所不惜。”文哥说。

现在，文哥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成功者，而是锱铢必较的江湖人，为了某种利益，不惜押上一切。

“文哥，人生不是赌博，必须脚踏实地。你已经身居高位，如果不加珍惜，最后难免后悔。”林风诚恳地说。

“生命都没有了，拥有再多财富，又有何用？”文哥问。

“就到这里，止步不前，哪怕前面就是无底深渊，你也能够悬崖勒马。成与败，佛与魔，也就在这一念之间。如果你肯回头，林家愿意用所有的药材帮你。”林风说。

他是医生，本身使命就是救死扶伤，挽救生命。

“你做不到，谁都做不到。”文哥摇头。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无论做不做得到，都得尝试。生命只有一次，如果一切都能规划得停停当当，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林风笑着回答。

“我就是要规划好自己的人生。”文哥挥手，大声叫着，“不放过每一个机会，哪怕是跟豺狼一起跳舞。”

既然话不投机，林风也只能默默地住口。

在他的行医生涯中，见过很多讳疾忌医的人，明明已经病入膏肓，却说自己一定能够长命百岁，欺骗自己，欺骗家人，但是却不能欺骗现实。那种病人，最终的结局只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就像眼下的文哥，信心满满地发誓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并且试图让所有人相信他，文家一定能够无限长寿，超过所有人。这是个梦，梦总会醒的，只有傻子才会永远活在梦里。

“老吴会成功的，我相信，很快我们就能见到雪岭参帮的人。”文哥说。

林风俯瞰着城市的风景，没有回应文哥的话。

他热爱这座城市，因为这里是他的家乡，是生他养他的地方。当他第一天踏入诊所的时候，林怀远就曾告诫过他，一定竭尽所能挽救生命，为这个城市积德留福。

“林风，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将来一定会有好报。”文哥换了一种温和的语气，又在林风肩膀上拍着。

“世间好人总是多过坏人，文哥，为自己留条后路，不要心存妄想，那只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林风说。

“要死，我也会拖着雪岭参帮的人一起下地狱，不会白白让别人赚了便宜。不过你放心，我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表面上是冒险，实际却是双保险。”文哥说。

林风没有听懂，微微皱眉。

“呵呵，我在本城搜寻申九姑的同时，也已经派人赶赴雪岭，断她后路。这是生意，也是战斗，必须运筹帷幄，才能决胜千里。”文哥说。

林风突然想到，也许于家人闭门商议所筹谋的，跟文哥的计划一模一样，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抢先一步，断其后路。

如果这一招成功，申九姑等人就成了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再怎么嚣张，也无法在本城掀起风浪来。

“其实，我们在这里就能观察到海边的情况。”文哥说。

林风明白，只要有一架高倍望远镜，在天气晴好的情况下，就能真正做到高瞻远瞩，看清楚东南海边的情况。

“要不要试试？”文哥问。

林风摇头：“不必了，等消息就好。”

他从来都不会放纵自己的好奇心，做出一些冒失举动来。

真正的智者，往往在战斗开始之前，就已经料定七分结局。那些按捺不住好奇心的人，永远没有进步的空间。

“好，我叫下面送餐，我们边吃边等。”文哥说。

林风摸摸肚子，不禁苦笑。

这几天心思太重，早就忘记了吃饭这件事。他相信，无论是于家人还是林怀远，也是同样状况。

“我只要一碗清粥就好了，谢谢。”他说。

文哥大笑：“林风，面对如此恶战，一碗清粥怎么可以提供足够的营养？你应该学我，每次大战在即，我都会吃鱼生、和牛、鲜鲍、海参，务求让自己保持在一种生食、杀戮的野性冲动之中，绝不对猎物产生丝毫怜悯。你是中医，当然明白‘食补、形补’的道理，对不对？”

林风点头：“谢谢，道理很对，但我真的只要一碗清粥。”

中医讲究“食补胜过药补、恶补不如形补”，只是他的心思无法放在饮食上，分置于于家、码头两处，已经无心吃任何东西，哪怕是一杯清水，也是难以下咽。

他并不认同文哥那样的生活方式，人不是野兽，即使激发了兽性，也必须在法律法规的框架之下做事，而不是为所欲为，践踏人权。

文哥打了个电话，很快就有人送餐上来。除了林风要的一碗清粥，其余都是生食珍品，足有十七八种。

“于家还不来电话，证明事情还没到火烧眉毛的时候。林风，还是跟我合作吧，至少做事比于家认真，更容易成功。”文哥说。

林风低头喝粥，不愿看文哥生食时候的狰狞模样。

他很期待金若兰传来于家的消息，却又担心于家做出错误决定，导致两败俱伤，家族崩盘。

文哥的电话又响了，是老吴打来的。

“文哥，我们遭遇了于家的人，双方僵持不下。刚刚的女人已经被他们控制，没发现另外的敌人。现在，于家的人要求见您。”老吴说。

文哥并不在意，似乎早就料到了这种结果。

“林风，你说怎么办？”他低声问。

“见就见吧，早晚要见的。”林风回答。

文哥对着电话吩咐：“让他们来吧，全都来，一个也别落下。”

林风现在明白，于家以“闭门开会”为幌子，实际已经展开行动。

老吴连声答应，立刻跑去跟对方协商。

“安排下人们做事，说好的十分，他们能做到五分就已经不错了。老吴是个好人，只是办事能力太差，每次都留个尾巴，让我来处理。你看，林老弟，于家并没有把你当自己人，展开行动之时，根本不会通知你，对吧？”文哥微笑着说。

“不管谁出手，只要能解决问题就行。”林风说。

“猜猜看，于家带队的是谁？”文哥问。

“一定是谦叔，任何时候，遇到危险的事，总是他冲在最前面。”林风回答。

他很了解于家的做事方式，只要谦叔在场，于向南就会变成旁观者，稳坐钓鱼台。有这样的仆人，主人自然高枕无忧。

“可是你知道吗？任何人的性命都是自己的，如果不是过去欠债太多，谁肯一心一意为别人卖命。你眼中的好人，并不是好人。”文哥摇头，微笑着叹气。

林风点点头，他同意这种说法。表面看，谦叔尽心尽力，为了于家的事奋不顾身，可是，前有因后有果，他现在这样做，也并非自愿。

记得以前林怀远曾经告诉他，永远不要羡慕于家有谦叔，因为在看似和平的表象之下，一定隐藏着血淋淋的事实。

如他所料，跟着老吴上来的正是谦叔。

于家虽然获得了暂时性的胜利，抓到了申河，但并没有接触到事件的本质，只是获得了一个小小的筹码，而且是文哥故意丢出去的那一种。

“谦叔。”林风赶紧起身打招呼。

任何时候，他都把对方看作长辈，没有一点轻视的意思。

“林医生，不好意思。”谦叔有些尴尬。

“谦叔，你到海边去，是不是于伯伯安排的？别墅那边，他们是否已经商量出应对之策？”林风问。

他并不纠结于在别墅被于家逐客，而是面对事实，认真做事。谦叔只是仆人，要不要逐客那是主人做的决定，没有必要当面追究对方。

“我只是听从少爷的号令，他让我去集装箱码头抓人，我就带人去了。幸好我们运气不错，抓到了申九姑的另一个随从。”谦叔回答。

也就是说，加上申鹿，于家已经获得了两个筹码。只不过，从参帮的做事方式推断，一男一女加起来，都无法引起申九姑的重视。

“于伯伯怎么说？”林风问。

“我刚刚接到电话，少爷说，让我赶来拜见文哥，告诉他，于家的事不需要任何人插手，不管雪岭参帮有多么嚣张，于家都不会坐以待毙。如果文哥能够认识到文家面临的灾难，那么就打电话过去，大家继续谈。在这件事里，文哥无论做什么事，都在于家的预料当中。大潮面前，只要是跟参帮有关系的，谁都无法独善其身，站在高处看热闹。”谦叔说。

“是吗？既然于家是这种意思，那就太让人失望了。我和林老弟好心帮忙，没有任何私心杂念，却被拒之门外。于家这样做，只会让江湖同道心寒。”文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