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到这种地步,一切都是于家先辈们弄出来的。”林风自言自语。
一个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就像于树那样,即便心存疑惑,但也无可奈何,因为这是已经注定的事。作为于家的子孙,他只能承受,无法反抗。
直到现在,于树仍然没有过来。
林风走到门口,向一楼望去。
不知何时,于树已经躺在一楼的沙发上,鼾声如雷。
他们都太累了,已经到了随遇而安的地步,躺下就能睡着。
为了保险起见,林风站在门口,照顾其他两人,免得发生意外。
他看见于树不停地翻身,睡得很不踏实。
“如果失去了孩子,于家就真的完了。”林风想起了梦中的那一幕。
郭宝鹃再坚强,毕竟是女人,失去的又是唯一的孩子,这种打击如同晴空霹雳,绝对会让她崩溃。面对强大的参帮,郭宝鹃无能为力,只能听从于家人的安排。可惜,她又偏偏遇上于向南、于树这样的无能之辈,根本无法与参帮对抗。只能接受最悲惨的结局。
“或许是时候,单独去见见于大龙了。”林风想。
只有捋清于家与参帮的关系,找到症结所在,才能打开死结,避免盲目地奔走,最后一切尽失。
林风当然能够想到,只要解决于家的事,就不会发生连自己的孩子也走失的现象。也就是说,解决了源头问题,后续的乱象就全都能避免。那么,帮助于树,就是帮助自己。
林怀远出现在走廊上,向林风挥手。
他的状态好了很多,不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两人各自向前走,相距五步时,各自上下打量。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发生了这么多事。只有他们这样的父子,才能够始终站在一起。
“我想过了——”
林怀远开口,立刻被林风打断:“父亲,我不知道您想的是什么?您要做什么?但是,任何事,只要威胁到林氏一族的安全,我都反对。生死存亡之际,您走的每一步,都必须再三斟酌。”
“我想过了。”林怀远重复,“不该动了贪念,给参帮可乘之机。人参再好,毕竟只是植物。作为药材,它们的功效再高,如果人已经死了,就再也用不上了。你我父子只有好好活着,才能为这个世界多做贡献,而不是急在一时,涸泽而渔。”
林风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后退一步,惊喜地望着父亲的脸。
“你有什么意见?我这个决定是不是有不稳妥之处?”林怀远问。
林风摇头:“不,父亲,我完全拥护您的决定,我们跟参帮之间没有任何签订盟约的可能。因为我们林家以‘济世救人’为目的,根本不会过多地考虑自身的利益。既然这样,人参能够卖出高价或者低价、能不能二次发育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我们能够保持内心的公平公正,泰然自若地做好自己的事。您曾经教育我,中医中药如果连‘中、正’二字都做不到,那么再好的药石都不能治人疾病,反而会害人害己。”
他非常庆幸父亲没有做出错误的决定,导致林氏一族满盘皆输。一步错,步步错,人生的关键时刻绝对是错不得的。
既然这样,林氏一族就躲过了漩涡,没有陷入像于家一样的危机当中。
“你能赞同,再好不过了。同样,如果参帮找上你,你也一定记住,不要做错。”林怀远说。
林风点头:“谢谢父亲教诲,我记住了。”
林怀远转身要回书房,但突然止步,回过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林风,我刚刚做了个梦,梦见你跟金小姐喜结连理,而且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我们全家人都高兴坏了,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林风皱眉,因为父亲说的这个梦境,跟自己做的梦有些接近。
“还有呢?”他问。
“没有了。”林怀远摇头。
“父亲——”林风苦涩地开口。
他不敢猜测两个人的梦会有某种预言性,如果怪事成真,那就代表着,他将再次落入雪岭参帮的陷阱中。
“金小姐很好,我们林家能有这样的儿媳,是一件幸事。”林怀远点着头说。
“谢谢父亲。”林风回应。
他忽然觉得,危机就在眼前,根本不像是自己以为的,只要林怀远不与参帮签下誓约,林氏一族就会高枕无忧。
“你似乎有话要说?”林怀远问。
“我……我也做了个梦,但却是个噩梦。如果我们跟参帮产生任何瓜葛,这个噩梦就会应验,那个孩子在三岁的时候就会……”林风不知该怎样向父亲解释。
“又是参娃?像于家收到的警告一样?”林怀远低声问。
“是。”林风点点头。
“怎么会这样?我并没有与参帮签下任何誓约,厄运也会找上门来?”林怀远摇头,脸上的表情无比困惑。
“或许只是梦吧,当不得真的。”林风只好如此宽慰父亲。
“既然签不签约都一样,那还不如昧着良心跟参帮签约,最起码,我们能够有所收获,不至于一无所得,是不是?”林怀远问。
林风摇头:“不行,父亲,绝对不行。”
“呵呵,你以为,自己能够控制得了局面?”林怀远的音调突然变了,又变成了申九姑的声音。
“我控制不了局面,但我能控制得了自己。”林风毫不惊慌,冷静面对。
林怀远垂下头,脑后又出现了那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
“申九姑,参帮的变诈就这么多了吗?”林风冷笑。
“当然不是,呵呵,世界上最可怕的报复不是杀人,而是诛心。”申九姑垂着头说。
“林氏一族不会给你机会。”林风说。
“你这样说的时候,已经错得太多了。世事无绝对,一切皆有可能。这一秒做的决定,下一秒就会被推翻。我只想告诉你,年轻人,永远不要小看参帮,就像你一直告诫世人的那样,永远不要小看中医,永远不要轻视那些不懂的东西……”申九姑慢慢后退,始终垂着头,没有露出脸来。
“你最好不要打林家的主意——”林风一步步逼上去。
“你又错了,参帮从不求人,只有人求参帮。”申九姑说。
“我们林家不是于家,绝对不会为了个人私利,就将灵魂质押给魔鬼。”林风冷静地说。
“是吗?那就边走边瞧吧……”申九姑继续后退,消失在走廊转角。
“别动林家的人——”林风大叫,陡然从梦里惊醒。
原来,他又一次倚着门槛睡着了,刚刚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林风糊涂起来,如果父亲没有跟参帮签下任何誓约,那么,林氏一族的灾祸从何而来?他在现实和梦境之间徘徊,无法突破困境,始终纠结于林氏一族的未来。
他口袋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来,是郭宝鹃打来的。
“林风,于树怎么样?”郭宝鹃问。
“一切都好,放心吧。”林风回答。
“刚刚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语无伦次,仿佛要生离死别一样,反复说对不起我。遇到这种事,根本没有必要说对不起,因为这是于家所有人的事,也包括我在内。我真的怀疑,于树是不是以为这件事是上一代人的事,跟我们无关?连我都看得出来,参帮上门寻仇,根本不管上一代还是这一代,只是要带走孩子。这个孩子是于家未来的希望,哪怕大人全都死光,也得保住他。我是孩子的母亲,如果连他都保不住,我还有什么脸活着?”郭宝鹃说。
“于树当然不是这样想的,你误会了,他只是心疼你被于伯伯安排去做诱饵。他向你道歉,一定是出自真心。”林风说。
局面如此混乱,如果于树和郭宝鹃之间又闹出矛盾,那就会削弱大家的战斗力,让敌人处处有机可乘。
“林风,我只是觉得……有些累了。”郭宝鹃低语,声音哽咽。
“大家团结在一起,共同对抗参帮,胜算很大。如果某一个人累了,就躺下来休息,不会影响大局。宝鹃,你跟别人不一样,一定要照顾好腹中的胎儿,那才是重中之重。”林风说。
“我知道,其实我想告诉你另外一件事。刚刚我听到父亲打电话给林叔叔,他们谈了一些非常奇怪的事。”郭宝鹃说。
“什么事?”林风问。
他用力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以免再次产生幻觉,或者站着入睡。
“父亲的态度很强硬,他对林叔叔说,一定要记住自己发过的誓。如果于树发生危险,林叔叔知道怎么做。任何人如果违背誓言,就会天打雷劈,不得善终。”郭宝鹃说。
林风皱眉,不知道于向南这些话从何而来,更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任由对方这样质问。
“还有什么?”他问。
“另外就是,父亲连说了两次让林叔叔想想,林家的钱从何而来?我感觉,父亲的意思是,从前资助过林家,现在于家有难,正是林家还债的时候。”郭宝鹃回答。
“怎么可能?林氏一族跟于家并没有金钱来往,于伯伯这样说,实在欺人太甚了。”林风说。
作为孝子,他必须在任何场合下维护林怀远的面子,包括在电话中,他都不允许任何人诋毁自己的父亲。
“林风,我们是好朋友,我只是实话实说,把听到的转述给你听。其中的原因,你最好去问问林叔叔,听当事人怎么说。我在想,于家遇到了这样的事,几乎是灭顶之灾,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躲避灾祸,甚至不惜想出一些非法手段。如果林叔叔做出错误决定,最起码你可以帮助他及时回头,避免坠落陷阱。”郭宝鹃说。
“多谢了。”林风说。
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再一次扰乱了林风的心,让他又一次遭受打击。
“林风,告诉于树,女人有时候比男人更坚强,并非只懂的躲在角落里哭泣。这一次大难来临,对我们的关系是一种考验,如果他能坚强起来,做一个真正的男人,像你一样撑起女人的天空,那么我们还有未来。否则的话,即使大难不死,我们也不会天长地久了。”郭宝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