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知道,本地区的未来,即将陷入风雨飘摇之中。
无论是女大公还是浪子,只要倒下一个,百姓们就会失去信仰和目标,皇族中的其他人则会趁机一拥而上,抢夺权力,站在别人的尸体上,哄抢女王头顶的皇冠,这就是事实真相。
社会就是如此残酷,有人倒下,有人就会举起庆功的酒杯,弱肉强食。背后捅刀,人类的劣根性在地区权力的争夺中,表露无遗。
叶平知道自己即将卷入漩涡深处,但是无怨无悔,一定要跟纳兰共进退,挽救女大公的生命,同时也会粉碎浪子的阴谋,让这个地区的人民不会陷入傀儡统治之下。
“叶医生,我敬你。”浪子走过来。
叶平微笑着,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你帮了我,我也会帮你战胜金万年,让陈思思回到你身边,其实我一直说,陈思思和纳兰并不冲突,中原的男人一妻一妾,非常正常,并且你是对整个地区有功的人。纳兰那么欣赏你,连我都看了感到羡慕,所以说不要辜负所有人的美意,还是借着这杯酒,答应下这件事来吧。”浪子说。
叶平摇头:“酒已经喝了,你的心意我也领了,但是恕难从命,多谢了。”
浪子大笑起来:“纳兰是本地区第一美人,跟她在一起,你没有什么好吃亏的,所以说,不如顺水推舟答应这件事,最后大家皆大欢喜,岂不痛快?”
旁边的所有人一起向叶平举杯,仿佛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成了事实,就连女大公脸上也带着微笑,默许了这件事。
叶平并未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他刚刚让纳兰的心安定下来,这些人却鼓噪着重新在两个人之间,系上红丝带。
“我们还是谈谈眼前的形势吧。”叶平说。
浪子摇摇头:“我已经安排好了,除了眼下的这些兄弟,明天还有二三百人从各个地方,乘各种交通工具赶来,把我们的宫殿守护的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即便是大仙会全力进攻,双方也将势均力敌。”
纳兰依旧没有回来,叶平知道山头上的战争还没有结束,纳兰还没有找到一击必杀的机会,所以,危机仍然没有解除。
他时刻关注着女大公的举动,确保女大公不会暴露在山头上的狙击手视野当中。
正如他所预料的,浪子一露面,就俘获了所有人的信任,然后当之无愧地成为至高领袖,接替女大公的权力。
过去纳兰做了那么多事,突然之间就被浪子的光环掩盖住,变得荡然无存,再也不会被皇族的人记起,也就是说过去多年的努力,甚至为了表白自己的忠心而出生入死,全都白费了。
叶平看得很明白,如果浪子真的是为了本地区的未来着想,一定不会如此高调地出现,而是作为女大公和纳兰的辅佐,不该抢了他们的风头。只能说,浪子这样做是刻意为之,为自己设计了一个闪亮的出场方式。其野心可见一斑。
况且一见面他就杀了青龙,而留下了登布,巧妙地除掉了对手,让对手的一颗人头成为自己的投名状。
叶平很讨厌这种感觉,明明已经识破了浪子的伪装,却还要假装双方是好朋友,把酒言欢,笑语盈盈,谁都不会,露出本意来。
其实女大公也是如此,叶平几次观察到,女大公端着酒杯,一个人出神,凝望着浪子的方向,并且总是避免与浪子有眼神上的交流,也就是说,女大公对浪子的怀疑,几乎落到了实处,也识破了对方的伪装。
现在敌我双方犬牙交错,就站在同一个大厅里,一旦揭掉伪装,就会刀兵相见。
宫殿里所有的侍卫,把浪子当成了榜样,皇族的头头脑脑人物,也在跟浪子不断地喝酒,干杯。
叶平甚至觉得,如果浪子掌管了权利,消灭了女大公,这些皇族的人马也会死心塌地地跟着浪子一起向前走。
后来女大公一个人,走入了黑暗。
叶平赶紧跟上去,发现在一根粗大的柱子后面,女大公掩面饮泣,声音呜呜咽咽,令人心碎。
他取出纸巾,轻轻地递上去。
女大公哭了一阵,冷静下来,抬起脸来看着叶平:“叶医生,我真是太失态了,只不过心里的郁闷,实在无处发泄,只能偷偷地一个人出来,先哭一场再说。”
叶平无法相劝,如果浪子是假的,他还可以献计献策,帮助女大公擒获对方,平息叛乱。但是现在经过女大公的确认,浪子就是他的儿子,母子连心,就算浪子做些什么坏事,女大公最终也能原谅他。
疏不间亲,这就是叶平无法开口的主要原因,作为外人他如果离间女大公和浪子之间的母子关系,那么不管说什么话,最后都是错上加错。
“你说我们能怎么办?”女大公问。
“为了本地区的前途,就要解决浪子的事,为了母子之间的关系,就放弃本地区的前途,事情就这么简单,二选一,随你选。”叶平说。
在公与私之间,女大公已经无法兼顾,只能舍弃其一。叶平希望女大公能够公而忘私,但是,要想让一个母亲舍弃流浪在外的儿子实在太难了,况且浪子已经归来,成为本地区的新的精神领袖。
“如果我说自己的精神已经面临崩溃,叶医生你会原谅我吗?”女大公问。
叶平点点头:“当然能够原谅,浪子归来,你的心情复杂至极,可以理解,等一下不管你做出任何选择,我和纳兰都能理解你,原谅你,甚至是支持你。”
母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情感,他相信,即使女大公为了浪子做出一些完全违背地区原则的事情,他跟纳兰也不会强求或者指责。
“谢谢你们,其实我很明白,现在你们的思想和做法,已经超出了朋友或者臣子的感情,而是像我的亲人一样,愿意让我走出情感的泥沼,成为一个合格的母亲。我有种预感,这一次我要为自己过去做下的事付出代价,江湖就是这样,出来混总有一天会还的,谁都无法幸免,也都无法侥幸逃脱。”女大公说。
黑暗中,两个人的眼睛闪闪发亮,都在凝视着对方。
叶平希望从女大公的眼神当中,判断出对方到底对浪子将要如何处置?提前为自己和纳兰找好退路,否则的话一旦突变发生,他和纳兰都将死无葬身之地,足够明智的话,叶平就要为自己选好退路,以备将来东山再起。
“我想放过他。”女大公说。
叶平苦笑起来:“这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天底下任何一个母亲对儿子,都会这样做,不管他如何淘气,如何叛逆,永远都不会放弃他,如果你做这样的选择,我会表示同意。”
“纳兰呢?她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我过去为这个地区做的事,都是虚张声势,哗众取宠?”女大公问。
“陛下,既然你做出了选择,就不用怕别人的看法,我相信,你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为了自己,或者是为了百姓,或者是为了儿子,即使做错,天下人也会原谅你的。”叶平说。
女大公若有所思地摇头:“如果我这样做了,历史上一定会把我定义为反面角色,百姓也不会原谅我,因为我让他们失望了。把整个地区的权力交给了我的儿子,一个居心叵测,身份不明的人。我出卖了他们,他们应该恨我,即使我死了,也无法赎罪。”
关于这个问题,叶平不想再深谈下去,因为不管怎么说都是没有结果的,女大公现在只是存在这样的想法,并没有付诸实施,所以,评判它的对错还为时尚早。
“我们还有一些时间,不要气馁,更不要慌张,或者等到浪子和他的人露出破绽,我们再做决定也来得及。”叶平说。
他总是想宽女大公的心,让对方能够冷静下来,做出正确的判断,而不是过后后悔。
“我有种预感,今晚就是最后一夜。”女大公说。
远处,欢迎宴会还在继续,女大公已经疲惫地不能支持下去,只是背靠着柱子,艰难地喘息。
叶平向四周看,夜色浓重,笼罩了一切,他在看远处的山头,没有一丝亮光,更没有一点声音。
忽然之间他觉得此情此景,似乎十分熟悉,好像过去见到过。
“陛下,我确信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但是很多场景,一看就觉得非常熟悉,好像在梦里见过。”叶平说。
女大公点头:“没错,当我看到你的时候,很多梦境似乎活了起来,证明以前我们就曾见过,绝对不是陌生人,我曾经跟纳兰说起过这种感觉,但她无法给我解释,只能说是巧合。”
“或许真的是在梦里见过吗?”叶平自言自语。
如果真的曾经进入过同一个梦,叶平知道那就是生命的缘分。
“我们回去吧,他们都在等我。”女大公说。
两个人一起回到了宴会的中心,所有人都过来向女大公敬酒。
叶平走到角落里,一个人默默地端着酒杯,审视着全场的局势。他发现所有的侍卫已经放松了警惕,根本不会防备浪子和他的人,这种情况下,浪子如果突然发难,整个宫殿就会易主。
他已经做好准备,浪子动手的话,他就立即撤退,返回山上会合纳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