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按照规律，厂家的工程师应该能够无所不知才对。”叶平问。

“工程师在机器研发的过程中，很多关键部位使用了人工智能辅助，所以，工程师设定的操作指令，至少自动加强，深化了数十倍。等到成品机器出来的时候，总是给人意外的惊喜。”医生说。

叶平能够想到，那不是惊喜，可能也是惊吓。很多科学仪器，一旦有了人工智能的辅助，就会脱离人的掌控，变成一台有生命的机器。

“如果方便，我想见见那位工程师。”叶平说。

医生连连点头：“我也觉得非常有这种必要，如果他知道，你在一小时之间就逆转了一个苦行僧的生命，他一定会对你非常感兴趣。你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去联系。”

叶平觉得，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其实专业医生还是能够洁身自爱的，大部分都能把治病救人当作自己的职业目标，金钱对他们的影响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当叶平跟他讨论专业问题的时候，医生非常感兴趣，而且很有动力，要把这些全都弄清楚。

医生离开之后，纳兰和青龙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一些。

两人手里的筹码不同，不是相互博弈的局面，所以青龙必须甘拜下风，输掉这一局。

“你救走了万山之王，在西南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几乎就在事情发生了那半年里，我至少接到了二十个以上的委托，都是寻找你的足迹。我知道，你做了长期的准备工作，在收尾阶段，也多次杀人灭口，毁灭自己逃走的踪迹。平心而论，你做的非常成功，而且出手狠毒，只要是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难逃一死。你唯一没有想到的是，暴露你行踪的就是——”纳兰说到这里，缓缓地看着青龙。

青龙点点头：“百密一疏，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这不奇怪。”

谈到那些陈年往事，两个人都很冷静，因为他们才是这个世界上少有的大智者，在各自的领域都作出了巨大的成就，远远超出普通人。所以说，他们既是对手，又是惺惺相惜的知音。

从本质意义上说。青龙是逃跑者，纳兰是追踪者，前者设下的陷阱，被后者破解，前者隐藏的线索，被后者一一重新挖掘出来。到了最后，就是当面对决之时，而且也只剩下这一种方法，能够决出胜负，决定逃跑者能不能最终逃出罗网，追踪者能不能最后手到擒来。从现在的试验看，后者明显胜于前者，纳兰掌控着一切，游刃有余，轻轻松松。

从个人立场上，叶平更偏向于纳兰。

“只有你知道这些消息。”青龙问。

纳兰立刻回答：“这一次，你不用想着杀人灭口，那些资料，都被我放置在全球的二十多个消息分发点上，只要我七十二小时失去联系，消息自动发出去，全球所有的侦探联盟都能知道你的行踪。到那时，你才是真的完了，不但失去万山之王，而且自己的命也保不住。你肯定还记得，当你救出万山之王的时候，曾经对那个囚禁地点做了什么？”

青龙脸色一凛：“为了救人只能杀人，换了谁都是一样。”

纳兰摇摇头：“你那不叫为了救人而杀人，应该叫做灭门屠杀，一夜之间，杀了对方七十人，老弱妇孺都不放过。青龙，江湖上对你褒贬不一，但是你做的那件事，实在是令人发指。当我在调查中获得事情真相的时候，几乎无法相信是你做的。但是所有的证据表明，除了你，谁都不敢如此丧心病狂。”

这一次，连叶平也皱了皱眉头。当时，西南发生的那件案子轰动了全球，因为杀手的做法惨绝人寰，已经超出了江湖上的寻仇手法。

当然，站在青龙的立场，为了保证自己能够带着万山之王逃出去，只能穷尽一切手段，杀人再多，也在所不惜。

“那些人一个个都该死，为了得到世外桃源的消息，他们把登布囚禁在水牢里，几千次严刑逼供，如果不是我救了他，他的这条命就一定葬送在那里了。”青龙说。

纳兰和叶平对望了一眼，都知道，江湖上的很多事，追溯源头，无法分清谁对谁错，最后变成了一笔糊涂账，但是，青龙毕竟杀了对方七十人，这一场血案，永远不可能无声无迹的消逝。

“过去的让它过去吧。”纳兰说。

叶平叹了口气，虽然这也是他想说的一句话，但是，七十人的生命毁于一个人手上，真的让人难以接受。

“为了世外桃源，我可以做任何事，哪怕是面对千夫所指。”青龙说。

纳兰知道了这个消息，等于是戳破了青龙的命门，所以青龙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已经动了杀心。

“我们是朋友，我和纳兰也是朋友，朋友的朋友彼此之间总要给点面子。”叶平说。

“我刚刚说了，为了世外桃源，我会不顾一切，更顾不上朋友的面子。”青龙阴沉沉地说。

“有你这样的朋友，每天晚上，恐怕睡觉都睡不好。”叶平说。

的确如此，朋友之间，如果为了利益可以不顾一切，那样的话，根本算不上真正的朋友。

叶平想到自己接了浪子的一个电话，后面引发了这么多事，就不由得有些唏嘘感叹。唯一的好处是，他们发现了万山之王，距离揭开世外桃源的秘密，更近了一步。

“医生怎么说？”纳兰问。

“我向他请教了这些仪器的使用规则，如果能够精通，就能探测到登布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叶平回答。

其实，知道登布的想法只是一方面，他的真实意图是，能够看到几个人在做梦时脑电波的活动状况，从而帮助他们，找到大雪山和隧道，打开那个转盘。

“我把登布送到这里来，就是因为这里技术最先进。”青龙说。

纳兰笑着补充：“而且这里消息闭塞，自成一体，跟其它的医院互不来往，而且没有在互联网上披露任何消息。所以说，为了找到你，我费了太大力气。”

“追踪我，没有什么好处。”青龙说。

“我是一个侦探，侦探的工作就是追踪嫌疑人。世界上正是因为有了你这种人，才会有了侦探的存在。当然，如果我们是雇主关系，我也很乐意为你寻找失去的东西。”纳兰说。

“我从来不会失去东西，也不需要侦探的帮助。”青龙说。

纳兰向床上的登布指了指：“事实就摆在这里，你真的不需要我的帮助吗？我可以告诉你，目前这种状况下，如果我抽身事外，你将无法收场。”

这就是事实，不管承认不承认，青龙都无法否定纳兰的话。

“好了好了，二位，不要再唇枪舌剑了，免得耽误登布休息。”叶平居中调停。

“叶医生，我完全是看你的面子，才回到这里来。否则的话，我早就知道青龙在这里，也知道万山之王在这里，之所以不动他们，就是因为还不到时候。”纳兰说。

“什么叫不到时候？”青龙问。

“如果一个人总是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那就叫不到时候。现在要是某个组织出赏金悬赏你的人头，那就很容易了，你也许活不过明天早上。”纳兰说。

“为了钱，你也可以出卖朋友，做各种违法的勾当。从这种意义上说，我们没有什么区别。”青龙说。

纳兰摇摇头：“有没有区别？不是我们自己说了算，而是江湖人的分类。青龙，自从你做下了那件血案，不管走到什么时候，案子一翻出来，你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我真是奇怪，叶先生怎么会认识你这样的朋友？”

叶平苦笑起来，认识青龙果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但是，认识浪子也没有任何光彩可言。

“这是我们的事，不用你管。”青龙说。

“我只是在可惜叶先生的声誉，而不是你。”纳兰说。

现在，登布的脑电波又变得杂乱无章了，除了胸口一起一伏，其它地方一动不动，再也没有什么生命的迹象。

“他又怎么了？”青龙问。

“我停止了催眠术，他就变得清醒，知道那个所谓的青梅竹马的恋人并没有出现。”纳兰回答。

“那你还等什么？赶紧救救他。”青龙说。

叶平向青龙打了个手势：“如果你闭嘴的话，纳兰小姐的工作就会轻松很多。”

他知道，如果纳兰和青龙的争辩一直不停止，就一定会影响登布的治疗效果。

青龙哼了一声，缓缓地走出去。

等到他的脚步声远了，纳兰忽然低声说：“叶医生，你应该知道万山之王的重要性。姑且不管他能不能帮助大家找到世外桃源，他自身都具有巨大的资料价值。这个时候，把他带走，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叶平想不到对方会这样说，无奈地摇头：“纳兰小姐，你能看得出来，如果登布离开了这间病房，很快就要油尽灯枯，一命呜呼。”

这几乎是必然的事，因为这些高级仪器能够为登布续命，离开了它们，登布的生命力也就无法延续了。

“四十八小时之内的，如果我说，最多四十八小时度过危险期，我们就能在全球任何一家高级医院里，让他好好地活下去。”纳兰说。

“青龙并不好惹，而且，我们这样做，应该太不讲江湖道义了。”叶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