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于家孤注一掷,要解决跟雪岭的矛盾。结果如何,对于于家未来的发展非常重要。就像现在,所有人层层保护,全是为了郭宝鹃腹中的胎儿。下一代才是所有人真正关心的,至于成年人则无所谓。
“谦叔。”林风保护着郭宝鹃,向谦叔那边去,出声招呼。
“外面不安全,进去再说。”谦叔如临大敌。
三人一起进去,见到于向南。
“宝娟,这一次辛苦你了。”于向南说。他并没有站起来,而是紧皱着眉,向郭宝鹃望着。
“父亲,家中发生这么大的事,每个人都不可能作壁上观。只要你下令,我责无旁贷。”郭宝鹃说。
“先坐吧。谦叔,上茶。”于向南说。
谦叔端来热茶,轻轻地放在每个人面前。
“父亲,接下来怎么做?”郭宝鹃问。
“等下去,一直等下去。”于向南淡淡地说。
事实也是如此,虽然抓了雪岭的人,但却不知道他的同伴什么时候过来。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敌人不会置同伴性命于不顾。更何况,郭宝鹃就在这里,那才是敌人的目标所在。
林风叹了口气,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欲言又止。
其实他知道,雪岭的人现在未必会采取极端行动,因为他们要的是一个健康活泼的孩子,而不是孕妇。否则,他们也不至于连续发出警告,而不是采取直接行动。
“林风,你跟于树是好朋友,危难时刻,希望你多帮帮他。”于向南说。
林风点头:“请于伯伯放心,我父亲也这样叮嘱过我。”
“那就好,那就好。”于向南点头。
过了一阵,谦叔口袋里的手机振动,立刻走出去。
“喝茶吧。”于向南说。
茶是好茶,但喝在嘴里,林风觉得已经变了味道。
原本平静的生活,已经被雪岭来客打破,除非此事得到圆满解决,否则的话,所有人都会食不知味,寝不安枕。
林风想到了自己的诊所,每天登门看病的人全都愁眉苦脸,以为自己的病就是天大的事,比天塌下来还要严重。可是,古人早就说过,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任何人都不要把自己的苦恼看得过于严重,因为世界上真的有塌天大祸,比如眼下于家遇到的这些。
“这些茶是岭南那边私家树上产的,产量极少,弥足珍贵。你们两个细细品品,一定能够觉出,别有一番风味。好了,你们坐一下,我出去透透气。”于向南站起来。
等到桌边只剩两人,郭宝鹃开口:“林风,为何不能报警?”
林风苦笑:“这句话,应该去问于伯伯或者是爷爷。不过,现在不必问了,于伯伯和谦叔已经调动人手,准备用江湖规矩解决。”
他不想对郭宝鹃解释太多,说得太多,她就会越焦虑。
忽然,郭宝鹃皱起眉头,双手按住左右太阳穴,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
“别慌,别慌。”林风抬手,准确地按住了郭宝鹃颈后的大椎穴,稍稍发力,顺时针轻揉。
按摩那个穴位,能够迅速起到“降躁、安神”的作用。通常情况下,只要顺时针揉搓十二圈,病人胸口产生的烦闷、烧心之感就会大大减弱。
郭宝鹃闭上眼,大口喘息,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
“于家人脉极广,无论白道还是江湖,都有成千上百的朋友。宝鹃,你放心,这件事一定能够妥善解决,不会遗留后患。所以,你先安心,不要乱了阵脚。”林风低声说。
“我只是……本来精神就倦怠,四肢乏力,刚刚来得及,头昏昏沉沉的,似乎随时都要晕过去。”郭宝鹃说。
林风也皱眉,他给于树的那些药恰好对症,但却因为其中有人参的成分,被私下扔掉,根本到不了郭宝鹃口中。
“不要紧,这都是孕妇的正常反应。《本草纲目》里面有很多古方,完全针对这种情况,等我们离开冷库,先回诊所去,我给你拿药。”林风说。
郭宝鹃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上的表情舒缓了一些,不再那么痛苦。
林风为她简单把脉,确认她的脉象平稳,并无异常,才放了心。
人参补气,孕妇气虚,这是中医上对症之极的事,再也不可能有其它疗效更好的良药了。如果送去看西医,最多就是静脉滴注生理盐水、营养液之类,治标而不治本,反而徒劳地耽误时间,让孕妇更为疲惫。
虽说已经到了二十一世纪,但于家是一言堂,于树、郭宝鹃作为最年轻的一代,根本没有任何发言权,只能遵守父辈的安排,这也正是于树养成懦弱、逃避性格的最主要原因。
“不是抓了一个人吗?我想见见。”郭宝鹃说。
“这个……稍候,等于伯伯回来再说。”林风回答。
他和于树捕捉申鹿时,很是费了一番工夫。所以,他把申鹿列为危险人物,不敢让任何人轻易接近,尤其是郭宝鹃。
“他们的目标是我的孩子,我得当面问清楚,一个未出生的孩子,到底与他们何仇何怨?”郭宝鹃瞬间红了眼眶。
“这个……宝鹃,不要急,现在一切以安全为重。”林风回答。
郭宝鹃是现代派女子,与中国最古老的江湖相隔甚远,根本无法明白那些江湖人的规矩。她与申鹿见面,无异于对牛弹琴、鸡同鸭讲,根本谈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风,你过来一下。”于向南在门口招呼。
林风起身,在郭宝鹃肩上轻轻一拍:“稍安勿躁,我去去就来。”
他快步到了门口,于向南与谦叔对视,然后拉着他的手,走到旁边的走廊上去。
“宝鹃要见申鹿?”于向南低声问。
“是。”林风点头。
“好,见就见,要她见。”于向南说。
“什么?”林风一怔,盯着于向南的脸。
“线索,我们需要线索,那些线索就藏在雪岭来客的话里。只要申鹿开口,就一定会暴露同伙的行藏。我们要的是申九姑,是申、九、姑——”于向南狠狠地攥拳,仿佛已经将那个大辫子女人攥在了自己手心里,一点点收紧拳头,就能将敌人一点一点捏碎。
“那样做实在太危险了。”林风摇头。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不应该让一个孕妇去冒险,尤其是面对申鹿那样的穷凶极恶之徒。
“让她去见。”于晓楠重复,“为了线索,我们可以事急从权。”
林风再次摇头:“于伯伯,您这样做已经违背了江湖规矩。传扬出去,不要说是于树了,一定会让其他同道中人耻笑。”
他是郭宝鹃的同学,他亲眼见证了两人的恋爱过程,深知在于树心中,郭宝鹃的重量无人能比,即使是腹中胎儿,也要排在第二位。此刻,如果于向南背着于树让郭宝鹃去冒险,实在是说不过去。
“林风,你要知道,我是于树的父亲,做任何事都不会害他。”于向南说,“这一次,我们于家遇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口,不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来,或许就要遭受灭顶之灾。”
“万一宝鹃出事,您怎么向于树解释?”林风问。
“那是我的事,那是我的事。”于向南连说了两句,轻轻跺着脚,显示其内心也是十分惶恐,并没有计划好应对之策。
“于伯伯,晚辈想说的是,大敌当前,每一步都要走得踏实稳定,不可冒险进击。”林风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不能让郭宝鹃去见申鹿。
“林风,谢谢你的好意,但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于向南十分固执,不肯收回成命。
林风叹了口气:“于伯伯,既然您如此坚持,我也没有话说。唯一补充的是,现在宝鹃的身体十分虚弱,需要补气。”
于向南挥手:“不行,在我于家,不能见到任何与人参有关的东西,哪怕是粉末都不行。这是规矩,绝对不能逾越。”
林风有些气恼,摊了摊手,后退一步,连连点头:“好好,于伯伯,晚辈尊重您的意见,以后绝不再提。”
行医这么多年,除了于家,任何一位病人都不会拒绝人参,尤其是那些重病体虚、无法进补的人,更需要人参维持身体运转的气机。任何一位中医都明白的事,到了于向南这里,却变成了大逆不道的荒谬之举。
“好了,我们等在这里,结果自然显现。”于向南松了口气。
林风转过脸去,向着窗外。
其实,他很希望于树不再逃避,能够真正撑起于家的半边天空。那样的话,郭宝鹃就能找到庇护的羽翼,不再如此任人摆布,盲目陷入危险之中。
不知为何,林风想起了金若兰,如果现在把郭宝鹃换成金若兰,一定不会对于向南言听计从,而是有自己的主见。
嗡的一声,林风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取出手机,屏幕上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谁来的电话?”于向南问。
林风把手机递给徐向南,默不作声,任其查看。
“接电话吧。”于向南说。
林风按下了免提键,电话彼端响起了一个女人低沉的声音:“你想帮于家,最好先摸摸脖子上的脑袋,到底长得结实不结实?或者说,回去问问父母,知不知道跟雪岭对抗,最终是何结果?我知道你姓林,你也应该知道,一夜之间杀光这个城市里所有姓林的人,都不是难事。我只说这么多,你若知难而退,就能保全性命。至于其它的,只有一个字——死。”
那个声音毫无感情,仿佛由电脑中发出,但是,林风知道,说话的正是那个大辫子女人申九姑。
他们在诊所见过,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分钟,但林风已经记住了对方全部的说话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