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遂人愿。
老肥猫一开始并没有想过要真的和他们竞争些什么,但是这次七小姐的直播事故,让她和他都陷入了不可控制的事态之中。
当他再度打开电脑时,虽然仍旧没有看到亲爱女朋友的消息,却看到了许多国内知名企业的私信。
比如某大型游戏直播平台、著名博主、插画师、手办家、漫画品牌……老肥猫心中一阵难以置信的狂喜。
这些都是他和他的出版社曾经花了许多时间想要争取的资源,就算是无所谓什么利益影响力,对于老肥猫来说,这里出现的许多名字,都是他心中的圣殿。
他中二时代最中意的漫画,他闲暇时间关注的主播,他收藏着的手办……
这些似乎离他十分遥远的人,他本以为他们听不见他的声音。
“老肥猫!”
登录社交软件后看见编辑发来的夺命弹窗,他颤颤巍巍的打开,仿佛能看到编辑在那头激动的样子。
“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你知道有多少人联系我们吗?”
对方也和他一样狂喜,辛苦拼搏这么久,终于到了出头的日子。
“你快告诉我你在哪里,”他激动说道,“我带着团队去找你,我们马上定一下接下来的行程计划……对了,节目负责人,节目负责人是谁?你让他接电话……”
老肥猫在电脑那头哑然失笑,他该怎么解释,现在自己是被绑架到了孤岛上,节目负责人根本不存在。
他没顾得上解答编辑的种种疑问,因为他的聊天窗口还在不断的抖动着,他屏住呼吸,一一点开。
许多一起写网文的朋友来找他,说已经听说了他和七小姐的口角,都为他不平,也祝贺他有那么多知名品牌愿意为他发声……他还看到了自己的妹妹,给他发来了足足六十秒的长语音,点开传来家人们激动的声音,说在网上看到了他,气他被七小姐辱骂却不还手,也为他变火而激动……
最主要的是,他们说:这都是你值得的。
老肥猫靠在椅子上,昂起头望着天花板,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他多久没听到过这样的表扬了。
和阿彤在一起后,一直处于一种紧张的状态,他必须很努力很努力,才能有资格,配得上阿彤的身世。
为此他也牺牲了许多东西,他写作不再向以前那样快乐和自由,他怀揣着目的,开始钻研时下流行的元素和热点,想尽办法让读者一眼被他的书吸引,以至于他的翅膀都被捆绑……他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的写作了。
他会在打开文档的时候觉得痛苦,陷入了漫长的瓶颈期。
这种痛苦难以言喻,像是一个将军拿着武器却忘记了如何刺向敌人的喉咙,像一个厨师手握锅勺却忘记了如何掌握火候让食物变得美味,像是……像是自己曾经最爱最擅长的东西,在最需要的那一刻,反过来将了自己的一军。
可怜的老肥猫不知道该如何跳脱这种状态。
但是写作是不能停止的,截稿期像悬于头顶的达摩克斯之剑,已然瞄准了头颅,随时可能夺走写作者的生命。
他和一起写网文的朋友们聊了聊,学到了水字数的方法。
反正也已经成名,反正已经在吸引人方面下足了功夫。
反正已经拥有了精细工艺制作的外皮,里面塞的是金子还是棉絮,又有什么所谓呢?
于是在这之后,他的书字数越来越长,动辄几百万,中间大段大段毫无意义的灌水……也有读者抗议,但是那些声音终究还是随着时间变得微弱了,老肥猫的高产量让他的名字越来越响亮,直到后来有人用“网文届的业界模范”来称呼他。
最初他觉得不好意思,自己配不上这样的称号,字数多又能有什么用呢,多得是笔耕不辍、也拥有内涵的作品。
但是后来,他有一天一直码字到深夜,超额工作让他的手指一阵胀痛,停下活动手指时,无意间瞥到字数统计上那一长串的数字……他忽然就又释然了。
水字数又有什么问题呢?这不也是我自己写的吗?
对不起读者又有什么问题,别人怎样看待他书中内容又如何,读者不过是拿他的书做消遣,并不是对他真的有什么寄托,他们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网线那头的人物……只有阿彤,唯有阿彤是真实的,可以触碰的。
他必须辜负那些虚妄摸不着的人,才能得到他的阿彤。
如今他得到了这么多的关注,这么多著名品牌找他合作……
他终于开始反应过来了,七小姐对他的侮辱让他机缘巧合的成为大红人,他们创建了微博词条“不要小看宅男!”一举排到榜单第一,大好未来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这不就是他一直追逐着的梦想吗?
幸福竟然来得这样突然,阿彤,那个美丽的、优雅的、出众的女孩……
他有资格拥有她了。
但是——
他一个、一个的点开自己列表中的消息,一路看到最后一条。
是阿彤发来的。
她已经灰暗的头像底下,静静的浮着她几个小时前发来的一条消息。
“我们分手吧。”
大洋彼岸的阿彤,给他亲手点燃一个炸弹。
与此同时,这场闹剧的另一个主角,七小姐同样愣在了自己的电脑前。
大学四年的时间不过占人生份额的小小一段,但是对于第一次从农村走出来的七小姐来说,这是她人生的转折点,漫长,而又充满变数。
曾经骄傲的和家人炫耀的朋友,是自己的憧憬对象。
后来,这份憧憬变成了丑恶的嫉妒,为了得到秦素素的那些鲜花和掌声,她不惜删掉昔日好友,并且靠着抄袭她的作品,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她本来以为,她们彼此之间,对对方的情感现在已经只剩下仇恨和厌恶了。
但是,屏幕上明明白白的显示着秦素素发来的消息。
几年之后,她们终于重新联络,她竟然如此心平气和、如此和善。
她说:“小七,我可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