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北轩总觉得身上有些热,更是愈发烫了起来,尤为尴尬,起身去关了窗,风就进不进来了。
更热了。
风透不进,自然会升温。
风无法转移凉北轩的注意力,凌序然眼中的炽热愈发浓烈,却最后揉了揉眼,轻笑:“是不是应该恭喜我渡过难关?”
凉北轩看凌序然这般轻松,有些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毕竟……凌序然的生命,也不是他可以控制的……药物也只能延续一点点,依着老医生的说法,那样活着,更痛苦。
凉北轩最终还是选择了隐瞒,尽管他现在也不知何时卡得了那个口。
“是啊,你……你很不容易。下次别让我再这样看到你了,体育课还是别上了,刺激太明显了。”凉北轩平视着凌序然的双眸,依旧是澄澈,可今儿隐约间闪跃着火花点点,让他竟觉得有些烫手。
凌序然似乎有些失望,垂下眼帘,眉宇间的距离好似宽了宽,舒展开,却很快又更紧地拧在一头,突起处越来越让人揪心:“我又做梦了,那个……是火……”声音忽而弱了下去,手上青筋绷起,也是皱成一团。
只是,她是死攥着白床单,声线也和被拉扯着的床单类似,都是紧绷着……和它的纹路一般蜿蜒,皱褶,似是料峭之下迫不得已的颤抖,望着万丈深渊,紧张,却不怕……
是啊,多少次就这样过来了,好端端的,怎么就只有这次让她的心如此不安!
她突然间好怕,觉得自己一个不稳就会跌下万丈深渊……还望着高楼平地起,都几近波澜不惊……
一时间,她身上插着的管子跟着晃起来,因为她的身体在颤抖……找不到依靠,只能一个人单独面对,好脆弱一单薄的影子,摇摇欲坠……
“我在这里。”凉北轩不忍,把手搁在凌序然的手边,刚想要再开口安慰几句,却不想刚伸出去,就被凌序然的双臂缠紧,还能感受到一些疼……太紧了。
凌序然她太怕了,当时在她眼里,凉北轩的手臂就是一根不会离开的支柱,足以让她这一棵摇曳不安的稻草缠紧不离。于是,想都没想,她就抓住了。
“别走,真的别走,那是红的,还发着光,上面还冒着烟,灰不熘秋的,可难闻了……”凌序然的声线,依旧是抖动的……多少的不确定啊!
这么多年来的梦魇,只有这次让她那么害怕,害怕失去……失去眼前的人,再也看不到眼前的人,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温度……
她发现,凉北轩的手很暖,但被她触碰到了,变凉了。
她苦笑,自己这算不算害了他?
多少总有些这个意思在吧?
可她真的很贪恋那个温度。
梦里,是团团叫嚣着吞没一切的火苗,上蹿下跳,被大风刮着愈加熊烈,只记得是那火焰拥抱着她,和她离得特别近,近到差点让她以为自己被烧死在其中没了气……
近到在天堂与凉北轩会面……
不,凉北轩不能死!他千万不能死!
她无力地被大火包围,但双臂沿体侧垂下,无意间触及到凉北轩的脸庞。
特别凉,失了生气。但烈焰在四周耀武扬威,那越发灼热的一股气血涌上心头,顿时……周遭的火光弥散,化为了极其刺眼的红点模煳……湿了眼眶。
无意识的,也算是她极其清醒吧,竟然手臂无力地四处荡着找什么,最后还真的发现了宝贝:一张帕子!
她缓缓挪了挪身子骨,两根手指够着了,夹起来,覆在鼻子上,顿时好了不少。
但是……他没有!
很多事都是无法预料的,比如说无意识间做的傻事,亦或是改变自己一生的决定。她恍惚间还最后贪恋地蒙了蒙鼻子,最后拧着鼻子,塞到凉北轩的掌中。
她最后说了一声,眼里蓄满了泪水,闪烁着火光的红与亮,刺痛了她自己的心。
“拿着……我可……”最后一个以,还没有说出来,她就发不出声了,彷佛喉咙里卡着一块熏着血气的石头,堵着,就是说不出话。
好痛!踌躇着……却最终还是交付出去,尽力最后拧着鼻子,喘不过起来也尽量不用嘴巴吸气,否则死得更快。
她记得她最后看到的,就是一片模煳的斑斓,一个个不清晰的红斑点,迷离之下越发黯澹……最后是一阵阵的黑影,重岩叠嶂,挡住了她的视线。
那是她昏迷前的感受,醒来后,她大致感受了一下身体,顿时明了:是她自己作孽啊!她还能怎么办,等死啊……
但她转念一想:至少套出了他的心对不对?因祸得福吧……
最后,看了眼窗外,贪恋地抱着他的手臂,觉得很值得,却漏了些什么……不长久!
她做了梦,害怕,颤抖着声,很抖,险些从天际掉到地上:“现在……我……”
“好好休息,我有空来看你……不要和你的身体过不去。”最后的这句话,让凌序然心里“咯噔”一下,虚空起来。
为什么有这种感觉?或者说为什么她有一种不安……叫做即将失去和逝去?
“谢谢。”
“不谢。”
凉北轩稍稍摆摆手,表示不在意,依旧是亲和的语气,疏离的本质。
凌序然看着窗边的凉北轩,出了神。
白衬衣依旧是明亮开朗,黑色的皮带束紧了他精瘦的腰,整个人都散发着矜贵而无人可扰的气息,略有超脱世俗之感。
就是这样的凉北轩,才入得了她的心。
“怎么了?”凉北轩注意到这一道炽热不加掩饰的目光,蹙了蹙眉头,但没有很明显。
凌序然没有说话,但收敛了目光。
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还好没被发现。
她暗自窃喜,却不知自己所有的内心活动都写在了脸上。
她就是自以为自己隐藏都很好,实则真实的人,因为有时候对于一些演员来说,演技并不成熟,过于尴尬。
像是表达生气只会发脾气瞪眼睛跺脚一样直白。于凌序然来说并没有什么两样。
可她并不自知。
“你先睡一会儿。”说着,凉北轩帮她拢了拢帘子。
她很听话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