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昭然心不在焉地和傅云天吃了一顿午饭,拒绝了傅云天让司机送他的好意,自己坐车去了公司。
傅云天到也没有多说什么,把人送上车后就离开了。
其实今天是星期天,所以席昭然去公司根本没什么事,他之前说的有公事要办不过是拿来拒绝傅云天的,而傅云天大概也听出来了,却没有戳穿他。
他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躺在沙发上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出神,脑子里一直一直不断播放着的,都是从认识谭天阳后发生的事。
刚开始时他觉得这个男人和别人都不一样,虽然会对他好,却不是巴结,更不是迎奉拍马,而是单纯地照顾着他,所以他对这样一个和别人都不同的男人好奇极了。
谭天阳虽然总是板着脸沉默着,但其实他却更像一个大暖炉,只有当人靠近时,才能感受到他散发出来的暖人的温度。
他的世界那样的复杂黑暗,而谭天阳的世界那样单纯光明温暖,于是他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想靠近他,想将这种温暖安全的感觉变成自己一个人的,谁也不能夺走。
所以当谭天阳否认了他的爱情时,他觉得愤怒觉得难过觉得失落,因为他再也没有能拿来和他交换、能留住他的东西了,自己都没有爱上对方,又凭什么要求对方不求回报地拿出爱情送给他?凭什么什么都不付出却能霸占这样好的男人?凭什么?
可是那种想要占有的感觉太强烈了,强烈到一旦感觉到自己不能得到就想将之完全毁灭的地步,所以,其实他只是因为有“我得不到那么谁也别想得到”这种想法,才会死缠着谭天阳吗?所以当他看到谭天阳和别人站在一起也会很般配时,就会嫉妒得就会想毁掉一切?
可是为什么心里那么难过呢?为什么每当自己计划着要毁掉谭天阳时心里不但没有爽快|感反而只有更加难过更加心痛呢?
是自己变得心慈手软了吗?那么是谁把自己变得这么心软的?是谭天阳吗?这又是为什么?仅仅只是因为想得到他的想法太浓烈了,心也跟着变得仁慈了吗?
手机突兀地在静谧的办公室响起,席昭然靠在沙发上,任它响了停,停了又响,如此三四次之后,他才懒洋洋地伸手从裤兜里将手机拿了出来。
“少爷。”电话里传出阿义的声音。
“嗯。”席昭然懒懒地应了一声。
“你要的资料我查到了,需要现在给你送过来吗?”阿义问道。
席昭然沉默了一会儿,就在阿义都在心里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应了一声“好。”
阿义拿着资料袋到公司办公室时,天已经黑透了,席昭然坐在沙发上没有开灯,办公室里除了从落地窗外投进来的一点点光线外,漆黑一片。
阿义走进办公室打开灯时,被安静地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口方向的席昭然吓了一跳,他之前还以为席昭然还没来所以才没人开灯。
“呃,少爷你在啊。”
“嗯。”席昭然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这个是宋斌的资料,”阿义将手中厚厚的资料袋放到席昭然面前,继续解释,“是从他进入部队开始一直到死亡的所有记录。”阿义说完抿了抿唇,等待着席昭然的反应。
“放这吧。”席昭然懒洋洋地应道。
“是。”阿义将资料在他面前摆好。
席昭然冲着窗外某个地方发了一会儿呆,阿义站在他面前静静地等着,过了很久席昭然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似地问道:“对了,查到鲁裕谦躲到哪里去了吗?”
阿义看了他一眼,回答道:“鲁裕谦在s市出了一场车祸,死了。”
席昭然立刻回头,原本懒散的眼神变得锋利,“意外?”
“是的。”阿义点头。
席昭然又看了他一会儿,确定他没有说谎后,才收回视线,双眼微微眯起,最后落到放在桌上的资料袋上,问道:“这份资料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呃,是托人查的。”阿义察觉到席昭然并不十分明显的怀疑,额头微微冒汗。
席昭然点点头,朝他挥挥手道:“你出去吧。”
“是。”阿义心里缓缓松了一口气,从席昭然的办公室里退了出来。
席昭然拿起资料袋,将里面的一叠厚厚的a4纸倒了出来,然后一张一张地翻开看。
越到后面,他的眉头皱得越紧,看到最后一张时眉头整个都拧了起来。
席昭然在办公室里坐了一整夜,天大亮的时候,他从沙上发站了起来,脸色因为一整夜没有闭眼而变得苍白。
他下楼后打了辆车,给司机说了地址后就坐着不动了——至从那次出车祸后,他就没有再坐过自己的车了,除非司机是谭天阳。
他心里一直有种奇怪的执著,大概就如——如果车子被人动了手脚的话,那么给他当司机的谭天阳就会陪着他一起死,所以就算真的死了也没有关系,至少谭天阳也不会属于别人。
车去的地址是市里的一家幼儿园,此时才早上七点多,幼儿园还没有开门,他在幼儿园旁边的一家早餐店里点了一点东西,然后坐在一个餐桌后就不动了。
快八点的时候,幼儿园打开了门,渐渐.有大人们送小孩来读书,街道上一时吵吵闹闹的,声音非常的杂,路过的车辆在这里也下意识地减了速。
席昭然看着门外越来越多的人,脸上没什么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时间快到八点半的时候,罗婉伊终于牵着宋航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两人牵着手正往幼儿园门口走去。
两个人路过旁边的一个卖零食的小商店,宋航的脚就走不动了,指着柜台上的东西要买,罗婉伊弯下腰似乎是和他说了什么,估计是拒绝了他的要求,宋航不依,拉着罗婉伊的手往小商店犟。
罗婉伊皱眉说了他两句,拉着他的小手往旁边走,想避开他的视线。
宋航的力气自然比不过身为大人的罗婉伊,但是他却开始发犟,瘪着嘴蹲在地上发起了小脾气。
罗婉伊一直低头在和发犟的宋航说着什么,脸上的表情并不特别严厉,但也没有纵容,似乎是在和他讲道理。
不过才刚四岁的小孩哪有道理可讲?讲了他也听不懂。
那里的人行道非常的窄,然而因为她的注意力一直在小宋航身上,所以她没有发现,她后退的脚步越来越靠进人行道下的大马路。
席昭然就站在那家小商店旁边的店子门口,从他的角度刚好看到宋家母子俩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一辆汽车从旁边驶了过来,即使是在人潮聚集的地方也没有减速,速度快得似乎马上就要偏离原本行驶着的轨道。
席昭然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
那辆车果然还是偏离了原来的车道,速度飞快地擦着人行道的边缘行驶了过来。
幼儿园门口的人都被那轮胎剧烈地摩擦地面的声音吸引了过来,只来得及惊讶地看着越来越靠近的宋家母子。
席昭然的嘴角几不可见地翘了翘,他看着车与宋家母子缩得越来越短的距离,心中有一种暴戾的想法,他很想冲过去一把将两人直接推下马路,让他们卷进车轮中。
不过他还是将这种冲动按捺了下来,意外死亡和蓄意谋杀可是完全不同的。
不过不管是那一种,她们的死都只对他有好处。
谁让他们抢占了他席昭然在谭天阳心里的位置呢?
谁让谭天阳把她们看得比他重呢?
脱轨的车越来越快,人行道上终于传来了受到惊吓的尖叫声,宋家母子茫然地回头。
席昭然静静地站在她们后方,脸上的表情漠然而冰冷。
星期一早上谭天阳提前了半个小时到公司,他是打好主意今天要和席昭然好好谈清楚,然后把人接回家的。
昨天晚上他想了一晚上,不管他想到什么,席昭然那张眉目含笑的脸总是不定期地晃进他的思绪里,又或者总是在担心席昭然是不是又去喝酒了,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还和那个傅哥在一起。
他想来想去,最终还是认为,不管席昭然是什么样的想法,人都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好好看着才行,不然他总是会担心,做什么事都会心不在焉,这在以前是绝对不会也绝对不可以出现的。
他到公司后直接上楼去了席昭然的办公室,席昭然还没有来,他的秘书阿义也还没来上班。
谭天阳想了想,在席昭然办公室外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决定在这里等他。
他在那里等了接近半个多小时,才惭惭有人来上班,不过来这一层上班的,几乎都是公司高层的秘书或者是助理,只是他们上班的地方和席昭然的办公室隔开很远,都是在自家上司的办公室外。
偶尔有几个人来给席昭然送资料,看到谭天阳坐在那里都很好奇,不过却没有人过来找他说话,他们早听说席大少聘了一个保镖,而且还兼职公司的保安。
谭天阳也不是个多事的人,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腰背习惯性地挺得笔直,双眼半阖着看着地面,偶尔抬头看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没有必要绝不会多看别人一样。
等到快要到九点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单调的和弦铃声让来席昭然办公室送文件的人忍不住回头看了他好几眼。
谭天阳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罗婉伊的手机号码。
他按下了接听键:“喂。”
“……”话筒里传来一片吵闹声,谭天阳几乎听不见声音。
“我马上过来。”谭天阳挂了电话,迅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往外走。
刚来公司上班的阿义和往外走的谭天阳打了个照面,阿义正准备和他打个招呼,却见谭天阳沉着一张脸头也不回地出了走廊。
阿义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地方出了一会儿神,只到别的boss的秘书来跟他打招呼,他才回过神。
“那个人是谁啊?”跟他招呼的人满脸八卦地道。
“哦,是少爷的保镖啊。”阿义笑着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