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玄从浮游天宫出来,便径直去了天玑峰。
若水已经被凌珑派往阴阳术宗,这才过去几日时间,怕是都还未有出了东华洲。
由于是凌珑下的令,想让她回来,还是得由凌珑下令,这叫令不出二门。
见到凌珑时,未等凌玄开口,凌珑就淡笑着对凌玄道:“师尊已传讯予吾,吾亦已令若水回转宗门,师弟无需再来言说此事。”
凌玄忙就行礼道:“师姐安好。”
“嗯,好。”
凌珑笑着挥挥手,示意凌玄坐下。
“另六脉首席真传片刻便到,还劳师弟在此稍等一阵。”
凌玄听罢,神情一愕,就问:“不知师姐此是何意?”
凌珑道:“师弟无需担忧,吾等并无恶意。”
信你个鬼!
凌玄心里不由就嘀咕了起来。
坐有未到盏茶时间。
摇光峰顾思年、天权峰苍溪月等六位首席真传便到了天玑峰。
凌玄站起对六人行礼道:“见过顾师兄、苍师姐、乐师兄、孟师兄、韩师姐、颜师兄。”
顾思年等六人亦行礼道:“凌师姐安好,凌师弟有礼了。”
凌珑点点头,嗯了一声,道:“嗯,不用这般客套,坐吧。”
六人坐下,见这六位所坐的位置,凌玄突然就有点明白他们这是要干嘛了。
需知,剑宗自立宗那一日起,至今都是由师徒一脉掌教;左为尊,所以但凡是师徒世家共处一室,在左边的必然是师徒一脉。
摇光峰顾思年。
天权峰苍溪月。
天枢峰乐伯恩。
天璇峰孟臻。
开阳峰韩玦珏。
玉衡峰颜贡绸。
七大首席,师徒一脉四人,世家三人。
凌玄是师徒一脉的弟子,坐左。
但如今,这孟韩颜三位世家一脉的首席真传弟子,却坐在他这边;而顾思年等师徒一脉的三人,却坐在右边!
这是什么意思?!
欺我凤栖峰弟子都是好脾气吗!
凌玄当即坐正,双眸一眯,殿内气氛当即压抑阴森了起来!
“顾师兄,不知是小弟坐错了地方,还是你在故意疏远吾啊。”
凌玄这句没头没尾,却又直白的话,顿时让顾思年等人脸上显出了少许尴尬。
凌珑的修为已臻至元婴大圆满,要不了几年她就会去位入上三殿,以图冲击法相境。
凌珑去位后,会空出来两个位置。
一是首席真传之首。
二是天玑峰首席真传之位。
凌珑去位之后,七首席之首就是顾思年。
但是呢。
顾思年本身,无论是修为还是声望,都远远不及凌珑,做不到似凌珑一样,凭一己之力便能压服七脉。
而天玑峰的首席真传,早先,宗内是一致认为是由若水顶上去的。
但后来,若水拜师阴阳术宗,自然也就失去了成为首席真传的资格。
也因此,环绕着这个位置,宗内必然会引发起一番波澜。
如今虽然波澜未起,但并不防碍已经有人拿这个位置,与他人做了交易!
不然,再给世家这三名首席三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更不会坐在自己身边!
他们这一坐,不仅把凤栖峰算入到了世家一脉当中,也坏了左尊师徒的法度!
一见到顾思年等人的神情,凌玄更加坚定了心中的猜想!
“哼!顾思年,当心路滑摔死你!”
凌玄这句话说出来,就已经是明明白白的严正警告了。
即使是强如凌珑,当初杨素他们几个也敢硬顶着不遵她的号令,时间足足长达二十多年!
莫说你顾思年还不是七首席之首,就算你现在就是,你凭什么就敢以为,我们凤栖峰的人会怕你?!
顾思年对此心知肚明,所以听到凌玄指名道姓,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去!
正待开口,却听凌珑道:“在我这里没有那许多规矩,不过是随意而坐罢了,凌师弟你这是发的哪门子邪火啊。”
随意?随个劳什子意!
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呢?
不过,既然凌珑这样讲,说明她是默认了顾思年的做法了。
凌玄火气未消,朝凌珑拱一拱手,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顾思年见此,亦对凌珑拱手致谢。
凌珑这时道:“凌师弟,今吾等七脉首席齐聚一堂,乃有一事问汝;汝言七百二十山河神分属七阵,此言为真?”
这件事情,十八真人是不会反对的,毕竟他们是承了凌玄的情的;但他们不反对,却不代表他们不会伸手要好处。
凌玄也是知道,这个蛋糕很大,凭凤栖峰的这点人是独占不住的。
“是,我确实说过这话。”
说实话,这件事只要保密得好,没有传出到其他宗派势力,凌玄是有很大把握办成的。
可现在看来,在这件事情上,他要面对的变数估计会很多,也很大。
不过好在,手里还有一条暗线。
苍溪月这时开口道:“凌师弟,此事是由你提起的,我不问其他,只问你有多少把握做成?”
“无。”
凌玄想都没想就答了。
嗯?
顾思年很不满,道:“凌师弟,此事由不得你任性妄为,你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为好!”
“哼!”
凌玄立马就顶了回去!
“那就劳顾师兄解释清楚,你是不是要拿天玑峰首席这个位置去巴结世家!”
“你……”顾思年大怒!“放肆!”
“砰!”
凌玄同样亦没惯着他,
一掌狠狠拍下,把椅子拍了个稀碎,站起来一扬袖,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叛逆永远比异端邪恶一万倍!顾思年你好自为之!”
话一说完,凌玄头也不回就要离开。
凌珑见状,脸上浮起一丝笑意,身形却是一闪,拦在了凌玄面前。
“敢在我面前摆弄起脸色来,你小子近些年当真是长了本事了。”
说罢,凌珑伸手朝着凌玄耳朵去;凌玄哪会让她得逞,脚下一点,后退数步。
但是!
只觉眼前一花,凌玄即感到了一阵疼痛。
却是凌珑提着他的一耳,拧了起来。
“哎哟!疼……师姐手下留情……留情。”
凌珑脸上笑意更浓了,道:“凌师弟啊,你就这点本事了?”
“师姐……唉,放手,放手……!”
凌玄很无语。
刚刚这一下,不是他不想闪躲,而是凌珑的速度太快,完全闪躺不过去……
“事还没说呢,你就要走?坐回去。”
凌珑放了手,回到座位上后,对着那六位首席摆摆手,道:“既然凌师弟误会了,你们便各自坐回原位吧。”
大姐头开了口,顾思年等人也只好照做。
凌玄见此,这才不情不愿的站到了左边去。
椅子被拍烂了,就只好站着了。
上首,凌珑没在这些小事上纠缠,道:“凌师弟修行不过二十载,如今竟已到了感悟法相之妙之境,天姿之卓越骇人听闻。
再有十年便是宗内大比,届时,七首席之列当有凌师弟一席之位。”
凌珑这句话肯定了凌玄的实力,也隐晦讲了她去位的大概时间。
其他人听得,都有了些动容。
凌玄却是不以为然,道:“师姐缪赞了。”
首席真传这个位置,已经与他无关;凌玄十分清楚,他自己的景况比若水的还要差。
道真成了沉星派的长老,他本身走的路也不是元婴道;这内中牵扯到的,不仅仅只是立场的问题,根本还是在道争这里。
凌珑道:“凌师弟谦虚了,只是呢,你是明了自身道途,然其他诸师弟师妹却仍在道途之上苦苦挣扎。
凌师弟,我也不欺瞒你,今日我确实是要替他们从手里要些机缘。”
好……
够直接……
凌玄就道:“师姐要些什么?只需我有,我便给了。”
“哈……”凌珑笑道:“早些年曾你献上来一门七星铸基法,如今宗内以此法开脉铸基者,少说亦有万余。
其中得了天赐福缘者甚多。
不过,此法好是好,却短了后续;虽说接继其他功法并无不妥,然亦少了许多底蕴。”
哦,明白了,这是看上我的功法了。
于是凌玄道:“师姐,我那两部功法皆已存于藏经阁,理应不缺后续功法才对啊。”
这时,天璇峰的孟臻开口道:“那两部功法之原本在妙音师姑手上,三份拓本亦在两位剑师姑以及掌教真人手中。”
难怪了……
凌玄就道:“道不可轻传。”
嗯?不答应?
顾思年等人看向凌玄。
凌珑笑意不减,道:“然后呢。”
“我可以传,但我有条件。”
“说。”
凌玄斟酌一下言语,道:“我与杜谣师姐的婚事已定,怕是无可更改了;做人夫君的,总归是得要为自家媳妇着想一二。
所以,东离洲众神位,由她立定。”
“不可能!”
凌玄话刚说完,顾思年立马反对!
“归元宗十二神位,必须归我剑宗弟子!”
凌玄瞥一眼顾思年,目光如冷锋,毫不客气地反呛道:“我不是在和你提条件,我也无需与你讲条件;答不答应,由不得你!叛逆果真不知羞耻!”
“你……!”
眼见两人就要吵起来,凌珑喝道:“好了,安静!”
然后,凌珑对凌玄道:“只有这一个条件?”
“是。”
“师弟啊,归元宗可不易拿捏,你可知你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我知道。”
凌珑闻言,肃然盯着凌玄看了一会,见凌玄神态镇定自若,不由轻笑道:“呵……好,既然你知道后果,我便不劝了,好自为之。”
凌玄见凌珑应下,拱手道:“谢师姐成全。”
“不急着谢,你这事儿难办,所以,我也是有条件的。”
“师姐请讲。”
“本宗一百零八名额,分世家六成。”
这……!
凌玄大惊!
“师姐,这……”
凌珑解释道:“再有三年,我就要去位入上三殿任偏殿主,闭关晋法相,继任我位置之人便是顾师弟。
你刚才火气这般大,想来你是猜到了,顾师弟确实与世家一脉做了交易。”
这时,一旁的苍溪月接话道:“顾师兄虽是拜入了师徒一脉,但他出身世家。”
顾思年道:“我本姓苏,出自望族,早年因遭劫流落在外,受一户顾姓农家所救。
因当年接引我入道的乃是师徒一脉,故此我便拜入了师徒一脉中。”
所以,你现在是想回归世家一脉?
凌玄露出一丝鄙夷,道:“无关紧要之事便不用拿出来说了吧?
凌师姐,这个条件我不能答应,我也做不了这个主,事关诸真道途,我劝你还是去问一问诸位真人吧。”
凌珑就道:“稳定压倒一切,凌师弟,莫要让我难做。”
你难做?呵……所以你就来为难我?
那些名额怎么分,你怎会觉得,是我这个小角色可以插手得了的?
“师姐,不是我不识好歹,实在是这事真不能由我来做决定。”
凌珑听罢,也不恼,道:“既如此,你回去劝住你的那些师兄师姐,稳定才是根本,别为难顾师弟。”
凌玄听罢心头一颤,忙就道:“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刚刚我什么条件也没提过!”
这次是真走了!
怕凌珑会追上来,凌玄施展出咫尺天涯一晃就出了天玑峰,再一晃,就回到了凤栖峰!
凌珑坐在那纹丝不动,感应到凌玄几息间便回到凤栖峰,心中讶异,随口道:“顾师弟你这一着棋下得很臭,想要凤栖峰支持你,去找杨素或者萧苒都好过找他。”
顾思年闻言,苦笑着道:“杨师弟与萧师妹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刚毅得很;当初您都那样揍他们了,不也没见他们屈服嘛。”
凤栖峰弟子很傲。
傲到什么程度呢,这帮人拿七脉的首席真传不怎么当回事。
凌珑就曾为此堵着杨素、陈风等人揍,连着揍了十几年;就这,都没能让他们收敛,反而还让他们变本加厉了。
连凌珑都拿他们没有办法,顾思年等这些首席真传就更没有办法了。
“顾师弟,莫小看了任何人。”
凌珑提醒顾思年。
“凌玄此人年岁虽小,却攻于心计,你当心莫要中了他算计。”
“师姐放心,他的本事我亲身领教过,不会让他轻易得逞的。”
“嗯。”
你心中有数就好。
凌珑又道:“那篇诰文,诸位有何想法?”
…………
凌玄回到凤栖峰,立即就去找陈风,把事情与陈风详细说了一遍。
陈风听罢,没有凌玄想象中的勃然大怒,反还风轻云淡地道:“天玑峰的那个位置,除非是若水师妹去坐,不然,我们是坐不上去的。
当然了,我们也不屑去坐;但也还轮不到顾思年来横插一脚。
不过这事也不急,凌珑不是说她还会在位三年嘛,这事三年后再讲。”
凌玄听着,很是不得劲。
师兄你是不急,我急啊,我都差点就和顾思年打起来了……
陈风看出了凌玄这个心思,又道:“小五你也别着急上火,凌师姐看似是默认了,但其实也不尽然是同意了。
你是不知道,论起打压世家,近这几百年间最狠的就是她。”
凌玄很不认同,道:“师兄,人心会变。”
“所以啊,小五。”陈风一本正经道,“其他人我不敢肯定,但凌师姐十有八九,是猜到了你在布局东离洲。
那个条件你不应该提的。”
凌玄道:“我没想过能瞒得了她。”
陈风摇头道:“我是说,你已经落入她的算计当中了。”
嗯?!
凌玄愕然道:“师兄,此话何解?”
陈风就道:“小五啊,好好想想,除开功法那桩事外,其余哪一样是与你相关的?”
凌玄细细一回想,很是不赞同道:“叛逆远比异端更邪恶,顾思年的作为已经触及到我的底线了。”
陈风眉头一挑,道:“说到底,不过是利益没有分配到位而已,谈底线就夸张。”
凌玄:“……”
“好吧,你是师兄你有理。”
凌玄双手住脸上一抹,又道:“行吧,我也该出去走走了,挑个风水宝地。”
“急什么啊。”陈风拦凌玄,道:“你还是先去把功法准备好,不然你会挨揍。”
“知道了,走啦。”
回到洞府,凌玄泡起壶茶,边饮边琢磨起了天玑峰上的事情来。
以山河神为阵基布阵,这种事情别人是很难插得进去手的;凌珑的阵道造诣很高,她不可能不知这点。
但她却没有告诉其他六名首席。
至少,从苍溪月的话中,能听出来她并不知道这一点。
那么,凌珑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呢?
还有就是,她怎的会放纵顾思年,由着他拿师徒一脉的利益给世家一脉?
这背后,世家付出的是什么?
想到这,凌玄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牧阳是不是还在剑宗?
于是,凌玄便传了一道传书予他。
过有一柱香时间,牧阳匆匆赶到了凤栖峰。
凌玄见到他时,不由叹道:“看来你在剑宗过得很不错啊。”
可不是么。
此时的牧阳,身着一袭青色道袍,头戴阴阳两仪冠,一头乌白相间头发扎成鞭子,脸上还挂着一丝春风得意。
“哈……托道友之福,老道现添为外宗传功堂执事,日子着实过得不差。”
嗯,听出来了,连自称都叫老道了。
凌玄就道:“你教导得如何了?那几名小辈可有学成了?”
牧阳脸色顿时就塌了,“你那几名师侄是真够蠢笨的,别说修练,便是老道那注解,老道一字一句教,竟也学不会……”
凌玄也不高兴了,责怪道:“你既知那小辈蠢笨不堪,还不用心教,跑去外宗做甚?”
“外宗有天骄啊。”牧阳道,“萧若嫣那丫头你还记得吧?
好家伙!
天赋卓越,悟性高绝,举一而知七,真不愧为天选之人!”
凌玄听罢,目光一闪,道:“可是看上那黄毛丫头了?是要娶为妻,还是欲收徒?”
“唉……不瞒道友,老道发现,那丫头心底里藏有一只心魔;老道虽出身魔道,却竟对此毫无办法。
若否,老道还真想收之为徒。”
凌玄听罢,心里稍一琢磨,道:“我有先贤仿道字纹,可封心魔;你替我办一事,我予你一字封符纹。”
牧阳立刻就应道:“好!道友只管吩咐,老道必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