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是动真格儿的了,蔚子迟唯恐她发现自己骗她会生气,将她两只手一抓,按在自己腿上,“别闹了,路上颠簸,晃得我脑袋疼,让我睡一会儿。”
蔚燃撇撇嘴,“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需要大白天的补觉?”
他眉毛一弯,佯装可怜,骗取同情,“伤口疼的睡不着。”
蔚燃报复似的恨恨道,“大夫说你昨天没喝药,不喝药,不疼你疼谁?”
不是故意不喝,是那老头配的药方有问题,喝了之后会犯困,他脑子里把所有事情都串成了一条线,很多事情还没想明白,白天事事纷杂很难静下心来想问题,只能在晚上挨个儿梳理,喝了药一觉睡过去,连感知危险的能力都没了,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他忽然开始惆怅,一脸悲惋的对蔚燃道,“这些不光是我的士兵,也是你的士兵,燕梁江山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死在战场上是他们的殊荣,可他们死也想不到,最后居然会死在自己拥护的皇帝手上。”
皇帝是蔚燃得父皇,俗话说父债子偿,蔚燃这会儿忽然生出些难以泯灭的愧疚来,马车走的越近她心里的愧疚便多出一分,等到骊山的时候,那种悲恸愧歉几乎灭顶之灾般的要将她吞噬。
三千多条人命,足够血流成河,她想象不到皇帝究竟要有多狠心才能到做出这样的决定,这些都是为他出生入死的人,不知道他下令杀人的时候心里到底会不会有半分不舍。
一个一个的坟冢小山一样堆满了整座山头,蔚子迟下了车就换上一脸凝重,有的墓碑上甚至没有名字,只有一个“蔚”字,他们自己的亲人都认不出的,或是早就已经没有家的,都归到蔚家门下,这样死了也不至于做孤魂野鬼。
蔚燃与他们素不相识,但心底还是难受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一步步跟着蔚子迟,沉的抬不起头来。
萧铎提着一坛酒过来给蔚子迟,蔚子迟大呵一声“饮”,山头上站着的几千士兵齐刷刷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蔚子迟又道“敬”,酒碗添满,碗里的酒尽数敬了地下的兄弟。
最后一次酒,是蔚子迟敬给剩下活着的士兵的,千言万语凝在心头,最后也只有一句,“是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死去的兄弟。”
话说的好听不如事办的漂亮。
将军能做到蔚子迟这份儿上,只能说,这天下兵马大将军的位置活该他坐,受万人敬仰,也是他活该受下的荣誉。
哗啦啦的摔碗声此起彼伏,蔚燃嘴里无声说着的对不起,抬头看蔚子迟的时候,忽见他眼角仿似有泪。
她还从没见过蔚子迟哭呢,眨眨眼睛想要看的更清楚些,可一眨眼,那滴泪又不见了。
难道是她恍惚看差了?
“走吧,回去了。”蔚子迟眼睛涩的很,抬手用袖子一掖,放下来的时候见蔚燃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奇道,“看着我做什么?”
“你哭了?”
“没有!”
“我看见你流泪了。”
“风吹迷眼了......”他拧拧蔚燃的脸蛋儿,“时候到了,该回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