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皓这么一说,苏遇也有几分印象,好像是前两年的事了,七八月的光景,正值那个地方的山茶花开得灿烂,漫山遍野都是,一朵朵红通通的花朵缀满山头,鲜艳欲滴。
清晨时分,好斗的男孩子们总是会比赛看谁摘得多,摘完满满一筐后便结伴下山卖掉,傍晚他们收诊时,总能听见蜿蜒的山路上,清脆响亮的歌声在不断回响。
“记得,那时候我还拍了挺多照片的。”苏遇摸出手机,把相册点出来找给他们看。
季思桐凑得最近,看得最清楚,那片红色似乎就生生浮现在她眼前,连里面的花蕊看得清清楚楚。
想起之前她们也去了不少次山区支教,怎么就没遇上开的一大片花呢?思及此,季思桐一副很遗憾的样子看向元芷,“怎么我们之前看到的都是野花野草,都没有这种开得这么壮观的呢?”
元芷一看她皱着脸幽幽怨怨的样子就觉得好笑,“美景配美人,大概是我们不够美吧。”
三个男人齐齐笑出来,苏遇暗自在心里想着,老话那句人以群分还真是没错,季思桐身边的人,一个个总能时不时蹦出几句让人哭笑不得的话。
见天色也不早了,何皓便催着他们回去,“行了,回去吃饭吧,再晚乡长要来找了。”中午就是,他们晚了半个多小时,乡长就忙不迭上来找人。
见季思桐眼睛还时不时往他手机上看,苏遇笑着对她说:“晚点把照片发给你,现在先回去。”
被抓包的季思桐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发,转了转眼珠点头答应。想来也是自己的怪癖,见到这种风景图,尤其是花草之类的,总是会莫名感兴趣,手机相册里专门设了个图集放照片,上次在小城拍的照片也在里面。
其他人早就下去了,剩下他们五个押后,元芷在向何皓请教水土不服该怎么调解的问题,何皓一句一句给她点着,齐栎在旁边上蹿下跳地搭腔,落下季思桐和苏遇走在后边。
走了一会,苏遇问身旁的人:“很喜欢花吗?”
季思桐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怔了怔,好一会才回答:“喜欢啊,你不觉得花都是有灵性的吗?所以那些仙侠小说里面花吸收天地精华修炼成人啊仙这些梗才屡用不鲜啊。”
“花有灵性,是因为有懂得欣赏她的人在啊。”
就如喜欢一个人,因为喜欢,才知道他是个值得被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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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天气寒冷,住宿条件也没有很好,但几天下来,一行人都适应了,白天忙各自的,看诊的看诊,上课的上课,晚上一群人便围在季思桐和元芷住的那户人家的院子里吃晚饭,时不时帮院里的大婶干干重活,闲下来便看个星星聊个天。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他们正准备吃饭,乡长急急忙忙从外边进来,对着苏遇他们欲言又止,“半腰山那户人家,王婶她儿媳妇,这不怀孕了吗,这些天说一直吃不下,刚才又吐了好一通,怕待会天黑了难走,路上出个意外,所以让我帮忙请个医生上去看看,您看这...”
天色不早,山路又着实难走,乡长也有些为难。
何皓一听到王婶两个字,头都大了,捏着眉心耐着性子说道:“她这些天不是来了好几趟了吗,该怎么做都说了,她老也不信。”
乡长也有些抱歉,“这是他们家第一胎,王婶也盼了好久,自然是格外重视,她要是有啥不对的地方,您别见怪,我替他跟您赔个不是。”
“不不不,乡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这也没个产科医生,虽说上学时修过这门课,但怎么也是不如真正产科医生的,她不信我,也正常。”
“何医生您别这么说,老太太一辈子住在这山疙瘩里那懂这些,兴许是担心过头了。”
两个人一人一句说下来,苏遇也听懂了个大概,“我去看看吧,看能不能用中药调调。”以前见过自家爷爷开给孕妇调身体的方子,只是不知道用不用的上。
“好好好,谢谢苏医生谢谢。”
苏遇拿了自己的医药箱就要出门,季思桐正巧从里面出来喊他们吃饭,何皓见状,一道灵光又那么从脑子闪过,“哎季思桐,苏遇要去给人看诊,你要不陪他一起呗?”
“什么?现在?”
苏遇立马出声:“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山路不好走,天也快黑了。”
“哎不是”,何皓拦住要往外走的苏遇,“我猜那王婶的媳妇估计有些别的事,郁郁寡欢才会吃不下,你一大男人去人也不好意思说,思桐是女的,女人之间好说事,再说了她还是老师,开导开导指不定就好了。”
季思桐在一旁听得一头黑线,递过去一个“你又想作什么妖”的眼神给何皓,何皓很无辜地耸耸肩。
刚刚在里面她也听到了一些,见苏遇还在犹豫,季思桐主动开口:“何皓说的也有道理,孕妇重要,我陪你去吧,待会下山多个人也好照应。”
“就是就是。”
“好吧,去加件衣服,晚上山风很冷。”
季思桐应下,跑进去添了件保暖衣,又拿了几个面包,和元芷交代了一声便跑出去了。
乡长带他们到山口,指着那条看不见尽头的路说道:“这条直直往上走,半腰处看到有屋子就是王婶家了,我这边还有事,苏医生季老师,我就没法陪你们上去了。”
“没事,我们自己去,乡长您忙去吧。”
山路还算平坦,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走,两人安静地走了差不多一半,季思桐才记起她出门时还揣了几个面包,伸手递给苏遇,“呐,先吃点垫垫肚子吧,忙了一下午。”
苏遇也没客气,从她手里拿了一个,边走边拆开吃,目光落在她的羽绒服上,想起什么,他问道:“衣服带的够吗?冷不冷?”
季思桐“啊”了一声才意识到他问什么,“够啊,我带了两件保暖衣和两件毛衣,裤子都是加棉的,不冷。”
苏遇惊讶:“行李箱都放了文具还塞得进衣服?”
“用压缩袋啊,一压缩东西也不多。”
“以前去支教也是这样吗?”
“是啊,不过之前都是夏天去,衣服什么的也很少,冬天还是第一次。”
“要是冷的话可以和乡长说,他有时候下山进城可以托他帮忙买一下。”
“没事,我还带了一大袋暖宝宝,每天出门都会贴的。”
“那就好。”
两人一人一句边说边走,天边擦黑的时候刚好走到王婶家,屋内点着昏暗的灯,静悄悄的,也不知是不是天冷吃完饭就回被窝暖着去了。
苏遇轻敲了几下门,半晌才听到里面的脚步声,来人把门拉开一条缝,探出脑袋来,语气不善地问:“你们是谁?大晚上的干嘛?”
她的语气听在季思桐和苏遇耳里,像是他俩有啥图谋不轨似的,听来让人觉得不舒服。
秉着良好的教养,苏遇开口还是很温和:“请问是王婶家吗?我是医生,乡长让我上来看看的。”
王婶一听是医生,把门拉大了一些,一改刚才的警惕模样,脸上堆起笑容把人迎进来,“可把医生您盼来了,我这媳妇啊怀着我的大胖孙子呢,一天天的吃不下喝不下,要是我孙子出了啥事可怎么办啊。医生,您快进去看看。”
季思桐和苏遇对视一眼,微微蹙起眉头,苏遇拉着她后退了一步,说:“我进去看看,你陪王婶说说话。”
“嗯,好。”
苏遇进去没多久,王婶就开始在她耳边念叨:“我儿子常年在外,一年到头来也没能回家几次,我现在可就盼着我乖孙子出生,好陪陪我。这些天她老也吃不下饭,找了医生也没啥用,要再这样下去,饿坏我大孙子可怎么办?”
一口一个大孙子,言语里丝毫没有心疼她儿媳妇,苏遇进去十几分钟,她就念了十几分钟,季思桐第一次觉得,不是所有长辈都像她爷爷和夏教授一样讨喜的。
“怎么这么久,是不是我大孙子出啥问题了......”
她还没说完,被季思桐一个没忍住给打断了,“您怎么知道一定是孙子?万一是孙女呢?”
她话刚落,王婶猛地站起来,斜眼瞪着她,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小姑娘的会不会说话,什么叫万一是孙女,我告诉你,我就要孙子。”
季思桐偷偷翻了个白眼,虽然很反感她这种思想,但也清楚深处这种地方,思想本就不会开明到哪里去,“孕妇心情不好才会影响到胎儿,您怎么不先关心您儿媳妇心里有什么事?”反而左一个大孙子右一个大孙子,季思桐还是忍不住呛她。
“她能有什么事,能娇贵到哪里去?”
季思桐刚想怼回去,就瞥见苏遇从里间屋子走出来,她便不再理会她,径直朝苏遇走去,“怎么样?”
苏遇的唇抿得紧紧的,眉间也皱着,沉默了几秒,开口道:“郁结在心,心结解开了自然就好了,你进去和她说说话,开解开解她吧。”
虽然不怎么喜欢和陌生人聊天,但是面对这样一个婆婆,季思桐还是觉得有人陪孕妇说说话也是好的,朝苏遇点点头,转过去看了一眼王婶,又重新看向苏遇,苏遇微勾起嘴角表示知道了。
季思桐走进那间屋子,屋子不大,屋内点的灯没有很亮,月光透过破旧的窗子打到床边坐着的女人身上,光线不够明,季思桐看不见她的脸,只能依稀看见她的手在肚子上一下一下开回抚摸着。
未免惊到她,季思桐敲了敲木门,女人匆匆抹了一下眼睛,才回头看向来人,哑着声音说道:“进来吧。”
季思桐走到她床边,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很真挚的笑容,“你好,我是季思桐。”
女人撑着床板站起来,月光落在季思桐脸上,让她清晰看见她脸上的笑容,那么真挚明媚,让她也不自禁笑起来,“你好,你应该就是苏医生口中的季老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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