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思桐原以为乔阳和江艺拿了她的电话号码,应该会在短时间内联系她的,谁知她等了小半个月都没等到,发了邮件给他也好似石沉大海般没有回应,倒不是她心急见他,只是两个人已经有将近两年没联系了,季思桐心里难免有些牵挂。
她兀自想着,竟忘了现在是在上课,幸好是让他们在做卷子,不然老师上课走神,脸都丢大了。
下课铃响起,学生陆陆续续离开,只余下几个围着季思桐问问题。
“这道题涉及的知识点是法语中最重要的一块,我讲过,法语中的动词有几种,及物和不及物,这个和英语是类似的,可以类比着去学,接着是代词式动词,带有自反代词me,te,se,nous,vous的动词叫代词式动词,其中意义是要求掌握的,还有它的命令式和复合过去式,然后是无人称动词,这是一种比较特殊的动词形式,只有原形和第三人称单数,最后一个难点也是我们法语口语中需要注意的,动词变位......”
季思桐把这块知识给他们捋明白,再讲了几道相应练习,看着他们脸上十分明显的挫败感,她鼓励道:“没关系的,刚接触一门新语言是这样,就像你们最开始学英语的时候不也一样吗?能把英语这块大骨头啃下来,再啃一块也没问题的,我当年刚学法语的时候也是这样,舌头都捋不直,后面慢慢就好了,别灰心。”
学生和她道了谢,收拾东西便离开了。
她上的是下午最后两节的课,下课又被拖了一会,现在已经是六点多了,校道上的学生陆陆续续,季思桐走着,一路上遇到几个认识她的学生笑着和她打招呼。
时间不早,上了两节课人有些发懒,她想着直接去食堂解决掉晚餐好了,省得回家还要自己做。走到最后一个拐弯处,便看到迎面走来的苏遇,他也看到她了,抬起手笑着和她打招呼。
“刚上完课吗?”
“是啊,哎这个点了你怎么在这啊?”
苏遇解释道:“医院有个项目我要带,和A大合作,我是过来做实验的,上次来找夏教授也是和他说这个事,国庆后就已经启动了。”
季思桐了然地点头,“难怪上次酱酱说在这里看到你。”
“酱酱?”
“哦,就是江艺,我们之间的小称呼。”习惯性就叫出这个名字,被她知道了又要炸毛了。
“对,上次在人工湖那边遇见她了。”看见她手里抱着的两本书,苏遇十分熟练地伸手接过来,像是做了无数次,季思桐微愣了片刻,没说什么,只笑了笑表示感谢。
瞄到怀里的《大学法语简明教程》,苏遇边走边问:“不是主教英语吗,怎么也带法语了?”
“院里一个法语老师请产假了,这学期就让我帮忙带一下。”
苏遇站到她外面,迈开脚步示意她走出去,“带两门会不会很累?”
“还好,受的住,不过再累也没有苏医生累啊,每天都要钻在实验室,我看夏教授他们做起实验来都是没日没夜的。”
“我其实还好,每天早上去一下医院,下午才过来,累的是夏教授和那几个学生。”
季思桐替他抱怨道:“不会吧,你们医院拿你当机器使啊,去完医院还要做实验。”
“医院现在给我的工作也少了很多了,不会很累。对了,你要去哪啊?”
两人一路说话一路走着,季思桐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他一起顺着他刚刚来时的方向走,越走离食堂越远,他这么一问,她这才反应过来,“哎我要去食堂的。”
苏遇也是一愣,随即笑出来,“所以这是饿的发昏了才跟我走过来的?”
季思桐指着他手里的书,“难道不是苏医生误导我走过来的?”
苏遇笑着把书往上抱了抱,“那我索性就误导到底吧。”
“啊?”
“跟我走吧。”
“去哪啊?”
“吃饭。”
两个字刚落下,季思桐的肚子便很不合时宜地响起来,脸上顿时一阵热。
苏遇止着笑意,颇有一副哄孩子的架势,“饿了?忍忍啊。”
季思桐跟在他身旁,头都快低到地下了,心里忍不住犯嘀咕,怎么老是在他面前出糗啊,第一次见面被大姨妈染了裙子,在花店面前叫不出他名字时的尴尬,还有现在,苏遇是自带看破别人各种糗状的体质吗?
她也只在心里偷偷想,嘴上什么都没说,跟着他不快不缓的步伐走着,苏遇带她打车到了城外,路上花的时间有些多,到的时候天际已经微微擦黑,这里四下无人,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枝扑动的声音和远处传来几声不甚响亮的蛙鸣。
季思桐觉得这里幽静的有些过了,扯住苏遇的衣角,略微紧张地问:“苏遇,你带我来这干嘛?”
“吃饭啊,还能干嘛,你不是饿了吗?”苏遇的声音不大,却在如此空旷幽静的地方传来回声,他看到季思桐扯着他衣角的手抓的有些紧,玩心上来,故意吓她:“难不成还能把你卖了?”
季思桐哪里会相信他的话,回了句:“医生比老师值钱,卖医生吧。”
苏遇低声笑了,所以这是要在这两个身份上过不去了?他没回,只伸手握住还抓着自己衣角的手。
季思桐一怔,注意力全都被扣着自己手腕的大手吸引住,苏遇的手很温热,指间有些茧,应该是常年握手术刀的原因,她低下头看,那只手骨节分明,长指刚好扣在她的脉搏处,透过他的手指,季思桐似乎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脉搏跳动。她脸上一热,却也没挣脱开。
两人走了十分钟左右,苏遇在一座老式屋前停下,四面黛青色的矮墙,朱红色的大门,门沿上的牌匾只题了一个字:瑄,里屋的灯没有很亮,在逐渐暗下去的四周也显得格外明。
“到了。”苏遇松开手。
季思桐看这里也不像是可以吃饭的地方,她皱着眉问:“你带我来这吃饭?”
苏遇点点头,屈肘敲了敲门,用足够让屋里人听见的声音喊着:“瑄姨,是我,苏遇。”
过了一会儿,屋内的灯都亮了,院子里也开了一盏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大门被打开,只见一位五六十岁老人,穿了一件墨色旗袍,上面绣了几棵竹子,头发盘成髻,用只簪子挽着,一身装扮,像极了古时候的王公贵族的夫人。
老人看见苏遇,笑得格外开外,亲热地挽上他的手,“苏遇啊,你可好久没来瑄姨这。”
苏遇握了握她的手,说道:“医院太忙了,腾不出空,不过您看我现在不就来蹭吃蹭喝了吗?”
“我巴不得你天天来呢。”转眸看见身旁的人,老人才发现苏遇边上站着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她笑着问苏遇:“这位是?”
“她是我朋友,季思桐,刚好碰上了,就带她来尝尝您的手艺。”
季思桐还是改不了一见生人就有些紧张的习惯,不过眼前的老人看上去和自家爷爷一样,慈爱祥和,她的紧张感不由得少了几分,她恭恭敬敬地朝老人点头,介绍自己:“您好,我叫季思桐。”
老人若有似无地看了苏遇一眼,心里有了数,嘴上却还是一副招待小辈的语气,只不过脸上的笑容加深了许多,“好好好,小姑娘,长的真漂亮,快进来,瑄姨给你们做好吃的。”说完松开苏遇的手,转而牵过季思桐的手,带着人往里走。
老人动作极快,季思桐还在欣赏屋内摆设的时候,她已经端了几道菜上来了,边摆着碗筷,边对季思桐说:“这些啊,都是自家种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要是不喜欢,我就去换。”
季思桐在老人殷切的目光下把每道菜都尝了一遍,放下筷子说道:“很好吃,您的手艺很好。”
老人笑得更开心了,拉过旁边的一张椅子坐在季思桐身边,“思桐啊,你和苏遇一样,喊我瑄姨就好。”
季思桐点头应下。
老人一直坐在她身边,眉眼带笑看她,时不时给她说哪道菜好吃,虽说看着热情好客,但季思桐总归感觉有些拘束。
苏遇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便笑着替她解围,“瑄姨,您这样看着她,让人家怎么吃啊?”
老人嗔怪似的瞪了他一眼,拍拍季思桐的手,说:“那你们先吃,等你们吃完我再来。”
季思桐看着她出去了,暗暗舒了口气。
“瑄姨就是这样,不用紧张。”苏遇安慰道。
季思桐点点头,她也没有很紧张,只是吃饭一直有人在边上看着,她不习惯。
似乎想缓解她的情绪,苏遇边吃边和她讲话,吃得差不多饱了,她离开座位四处环顾着屋子,发现屋子里四处摆满了花。季思桐不知道那是什么花,只看见每朵花都有五片花瓣,花瓣有好几种颜色,红、黑、黄、蓝、白,形状像蝴蝶一样。
季思桐走过去端详了一会,还是不知道那是什么花,便问苏遇:“苏遇,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三色堇。”苏遇放下筷子,用纸巾擦擦嘴。
“三色堇,好美啊,长的好像蝴蝶。”季思桐摸着花瓣,赞美道。
“嗯,三色堇还有别称,就叫蝴蝶花。”
“蝴蝶花,还真像。”
老人看他们吃得差不多了就端了茶进来,闻言便说道:“思桐要是喜欢,我送你几盆,好不好?”
季思桐连忙摆手,“不不不,我看看就好了。”
老人拿起桌上的喷水壶,往花上喷水:“光看哪够啊,你喜欢就拿去,家里还有好多。”
院子里和屋内的确有很多三色堇,看着老人手法娴熟却依旧动作小心地给它们浇水,足见她对这些花的重视和喜欢。
浇完花,把喷水壶放好,她又回来握着季思桐的手,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动作看上去却那么熟练,“思桐,以后多来,喜欢什么就跟瑄姨说,瑄姨提前准备。”
耐不住老人家的热情,季思桐只好点点头。
苏遇帮着把桌子收拾好,老人已经在院子里支起了张桌子,拿出早晨才做的几份点心,三人便在这庭院里赏月喝茶聊天。
临走时,老人送了季思桐几盒膏药,说:“这个啊,可以去除女孩子长的青春痘,养颜美容,很适合你们年轻小姑娘。”
这才第一次见面就送礼物,季思桐不好意思收,老人一直举着叫她有些为难,收到苏遇递过来的目光,他微微点头,季思桐才笑着收下了。
苏遇拿了一盒打开闻闻,花香混着几味药香,闻来还不错,他开口道:“《本草纲目》里记载了,三色堇,性表温和,其味芳香,引药上行于面,去疮除疤,疮疡消肿。”
老人赞许地看了苏遇一眼,嘴上却调侃了他一句:“苏医生这是要弃中从西?”
苏遇敛了敛眸,把手里的盖子合上,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低头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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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色堇的花语:沉思、请想念我、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