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很久了吧?”苏遇面带微笑,是他一贯的样子。
“还好,没有很久。”
许是病还没好全,苏遇的脸色还有些白,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季思总觉得他瘦了一些。
“苏遇,你病好全了没啊,我怎么觉得你瘦了?”
苏遇笑她,“哪有那么虚弱了,就一点小感冒,没有瘦。”
季思桐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发,“哦。”
“你还没吃饭吧?”已经十二点了,见她大包小包的,估计是刚下车。
“还没呢,把东西给你我回家吃。”她说着就弯腰去拿东西。
苏遇拦住她的手,“不急,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去我家吃吧,今天调休,几个朋友约好在我家吃饭。”
如果只有苏遇,季思桐想想便也答应了,但是听到他说还有他的朋友,季思桐就有些犹豫,她微皱着眉头,在想要不要去。
苏遇已经把她的东西拎在自己手里了,见她不出声,知道她在犹豫什么,他笑了笑,说道:“就我医院里的几个同事,还有两个师弟师妹,不多,都挺好相处的,我出来这会他们正疯闹着呢。”
“不是,我有点那啥,你懂吧?”
“怕生?”
季思桐转了转脑袋,啧了一下,“也算吧,陌生人面前,我不是很能放得开,不是很会打交道,怕扫了你们的兴。”
苏遇想起他们初次见面的景象,那副防备到和他多说一个字都算勉强的样子,他仍觉得好笑,在她肩上拍了拍,安抚道:“没事的,依我对他们的了解,你要想放不开,也很难。”
苏遇这不算安抚的安抚并没有起作用,季思桐还是有些紧张,苏遇看她既不想拒绝他又担心和他朋友们相处不好不知道要不要去的纠结模样,就像一只想被人抚摸却又怕生的刺猬,嘴角的笑意不禁加深了几分。
“这样吧,你不想去的话我先送你回家,我做好饭再给你送过去。”
季思桐一阵惶恐,他还病着呢,就又要送她回家又要给她送饭,她可担不起,“不不不,我回家随便吃点就好。”
“季思桐,我做的饭虽然比不上那些顶级大厨,但是吃不死人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季思桐哭笑不得。
“就算真的吃出问题,我有同事是消化科的在那,没事的。”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季思桐憋不住笑,话到这份上了,她也不好再推辞,“好吧,我去,不过先说好了啊,要是我一个不小心砸了苏医生的场子,你可不能怪我啊。”
“不会的。”
既来之则安之,待会实在尴尬冷场了,就让苏医生救场吧。
苏遇拎着东西示意她走,和他来时差不多时间,两人走了十几分钟就到苏遇家,他走的急,忘记带钥匙,只好按门铃,希望里面的人没有玩太疯听不到门铃。
响了一会,门把被转动,里面的人打开门的同时问道:“师兄你去哪了,怎么做饭做着做着不见了?”
程澈还握着门把,余光瞥倒苏遇旁边站着的季思桐,目光不由得在她身上停了停,随后挤眉弄眼地看向苏遇,拉长声音的“哦”了一声,“接人去了啊。”
苏遇警告般的瞪了他一眼,然后替两人介绍:“这位是我朋友,季思桐,这是我师弟,程澈。”
季思桐有些不自然地牵了牵嘴角,对程澈点点头,“你好,我是季思桐。”
程澈看了苏遇一眼,像是询问,没得到他想要的回应,他径自朝季思桐伸出手,“你好你好,我是程澈,禾呈程,不是那个澄啊。”
季思桐大概知道他说什么,点头表示知道。
如果说看到程澈一个人季思桐只是有些不自然,那看到客厅里另外五六个人时,她有些紧张,尤其是他们停下吵闹看向她时,季思桐不知道是不是要出声和他们自我介绍一下。
幸好没多久,苏遇就打破了这种尴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朋友,季思桐,他们是我医院的同事。”苏遇挨个给她介绍,到最后一个女孩时,未等季思桐开口,女孩便握住季思桐的手,“你好啊,我叫沐可,师兄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很高兴认识你。”
季思桐微微颔首,礼貌地回握了一下她的手。
介绍完后,苏遇旁边的几个男人用揶揄的语气长长“哟”了一下,“我们不食人间烟火的苏医生也终于开窍了。”
季思桐反应过来开窍是什么意思,她的脸瞬间变红,有些不自然地站离远了苏遇,其中一个人还对她眨眨眼睛,季思桐尴尬地低头看鞋尖。
苏遇一个胳膊肘拐过去,故作生气地瞪了他们一眼,“一个个说什么呢,我们是朋友而已,以为人家脸皮和你们一样厚啊,玩你们的去。”
“哟,苏医生护短了?”
苏遇轻飘飘一个眼神过去,“我要是真的护短了,待会你就别吃饭了。”说完伸手招来沐可,“可可,你陪她玩一下,我先去忙。”
“好嘞!”
“我帮你吧。”这样的场景,季思桐不想离他太远。
“哪有让客人帮忙的,你乖乖坐着就好。”
话音一落,又是一阵起哄。
这次苏遇没再说什么,只是对他们笑了笑。
季思桐也不知道在这一群都是苏遇的朋友的人中能和他们聊什么,聊苏遇?还是和夏教授一样说一些医学的专业名词,可是眼前一个个都不知道拿了多久的手术刀了,她在他们面前班门弄斧,够格吗?
她还在纠结要起个什么话题时,沐可倒是先问起她来,“思桐姐,我这样叫你可以吧,我毕业不久?”得到季思桐的点头同意后,沐可继续,“你是做什么的呀?”
见其他人也看着她等答案,季思桐轻咳了一嗓子,“那个,我是老师,在A大任教。”
“大学老师啊,好棒,那思桐姐你教什么啊?”
“我在外语学院主教英语,有时候也会代法语课。”
“双语言啊,还是法语!”程澈惊呼,语气里满是赞赏。
“我大学的第二外语是法语,所以有时候人手不够我会帮忙带一带。”
在季思桐以为话题会就此停住时,苏遇口中的消化科大夫,何皓把话题接过去,他贼笑着,偷偷瞄了坐在他对面的齐栎,“你脑子装的都是水吗?这句用法语怎么说?”
齐栎正在抠葡萄的手一顿,抬起眼眸阴恻恻看了他一眼,何皓仰头拱了拱鼻子。
当学习一门陌生语言时,似乎最先掌握的是其中的粗话,不管露不露骨的,每个学习的人都会讲那么一两句,季思桐也不例外,她想了想,一串熟悉的名词便从她口中流出。
“Votrecerveauestpleind’eau?”她说的很慢,每个词都尽量发到准确清晰。
何皓听完像是被点中笑穴一样捂着肚子笑个不停,旁边齐栎一脸无语的表情,何皓笑够了,对厨房里的苏遇大喊了一声:“苏遇,你脑子装的都是水吗,下一句是什么?”
除了季思桐、程澈和沐可外,其余几个人都是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苏遇看向齐栎,欲言又止,在何皓不断催促下,他缓缓说道:“据我从医多年的经验来看,大脑包括端脑和间脑,端脑包括左右大脑半球。端脑由左右两半球组成,脊椎动物的端脑在胚胎时是神经管头端薄壁的膨起部分,以后发展成大脑两半球,主要包括大脑皮质、大脑髓质和基底核等三个部分。当然我的大脑里还装了些你没有的东西,比如我深入研究了八年的博大精深的神经外科医学,以及说话过脑的良好习惯。”
苏遇说完一大串话又回厨房了,留下两个笑得乐不可支和三个面面相觑的人。
在齐栎越来越黑的脸色里,何皓收住笑声,给他们解释:“这是他们神外的一个梗,当年一个女的找齐医生看病,明明只是过度疲劳引起的头晕而已,非要说她脑子有病,说家里以前有人也是这样,后来猝死了,齐医生怎么说她都不信,不信就算了,还天天挂他的号,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天,最后一次齐栎被他惹得不耐烦了说了句不信你找别家,下次再来挂号我就和护士说你的号我不看。然后那女的就用法语骂了他,偏巧齐栎听得懂那句法语,就用刚刚苏医生说的那段话怼回去。哈哈哈笑死我了。”
听完原由的程澈和沐可也毫不给面子地笑了,季思桐只偏过头去努力憋笑,毕竟他们才第一次见面,这样明目张胆地笑人家不好。
齐栎的脸已经不能用黑来表示了,他半压着何皓的身子,手肘抵在他颈后,语气不善地说:“都多少年的破事了你还拿出来在这么多人面前折我面子啊,苏遇午饭不用做他的份了,做了就拿去医院给门口的流浪猫吃!”
面子和肚子那个重要?当然是后者,何皓连忙求饶,“哎兄弟,我错了我错了,这不大家活跃气氛吗?”
“活跃气氛不会爆你自己的料啊!”
“我哪有料可以爆啊。”触及齐栎幽幽的目光,何皓认怂,“齐医生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季思桐被他们逗笑,苏遇说得对,在他们面前,想放不开确实很难。一时间,气氛很活跃,听他们以玩笑的口吻回忆起当年学医的辛苦,谈起在医院的趣事,说着接手过什么样的奇葩的病人,季思桐觉得,这才是最真实的他们。在医院见到的他们,冷静,沉稳,严肃,一丝不苟,不过是作为一个医者应该也必须让患者感受到的负责和认真,而此刻在玩闹,笑得无拘无束的样子,才是他们最真实的模样。
一直以来,季思桐就对医生这一职业有着强烈的崇敬和仰慕之情,当年如果不是家里的反对,或许她自己也走上这条路。现在细想下来,她会和苏遇这么快熟识,或许和他的职业也有一定的关系,在江艺病房里的幽默式关心,在医院花园里那个阳光下扶着老太太走路的温柔侧脸,在不知不觉间埋在她心底。
季思桐和他们聊了会天,就在自己带来的东西里翻到那包薄荷,蹿到厨房里找苏遇。
苏遇正在切菜,油锅里还在炒着东西,见她进来伸手将她拦在一臂之外的距离,“别靠太近,油会溅出来。”
为他的贴心,季思桐笑得暖暖的,晃晃手里的薄荷,说道:“拿薄荷进来,给你冲水啊。”
“不急,吃完饭再喝也可以。”
油烟味有些重,他还是时不时会咳几声。
“先喝一点,吃完饭再喝,而且你忙了半天不渴啊?”
嗓子的确有些干干的,苏遇朝她笑了笑,“那好吧。”
季思桐自己拿煲水壶烧了壶水,放了几片薄荷,到了满满一杯水,晾到可以入口的温度才拿给他。
“这些薄荷是我爷爷种的,味道会有些刺,我放了些冰糖,你泡的时候加一颗。”
看着浮在表面的薄荷叶,苏遇笑了笑,握着水杯,薄唇轻启:“薄荷,性凉,味甘辛,清上低痰,利咽膈,治风热。”说完低头看着季思桐。
季思桐抬头看他,两人相视而笑。
———————作者温馨小贴士
薄荷的花语:一种表示美德,也有表示愿和你再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