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抬起划了一小道优美的弧线，伴着最后一个休止符的停顿，直接落在了林笙歌的心上。

可记忆终究是记忆……

“谁让你来这儿的？”

记忆中钢琴上的人，突然出现在了眼前，林笙歌有些不可思议。

“你喝多了。”有人走到了林笙歌背后，是他。

在林笙歌最孤单最无助时出现的那个人，果然是他，永远是他。

“你……”

御夜麟半附身下来与林笙歌平视，言语清淡却含着笃定。

为了迁就林笙歌微微俯下身，近在咫尺的瞳孔里映出了林笙歌的模样。

林笙歌想林笙歌的瞳孔里大概也有他的影子，彼此对视的时候像是透过对方的内心在审视自己的灵魂。

不，不要看我……

林笙歌不敢让他看到现在的自己。

林笙歌甚至不能忍受让你窥见林笙歌灵魂上哪怕一点点的黑暗，遑论现在的不堪早已把林笙歌染黑。

林笙歌害怕，害怕被御夜麟看穿自己的迷茫，看穿自己失理智的的清醒，看穿自己活在虚伪梦境中的自欺欺人。

“我没喝酒。”

林笙歌努力支配着自己昏昏沉沉的大脑和早已残存不多的意识，徒劳的解释却太过苍白无力。

御夜麟不置可否地看了看吧台上的空杯，皱起的眉和抿起的唇醒目地浮在脸上，眼底错综复杂的情绪绷得像冰块一样冷。

“回去吧。”半命令半询问的语气硬生生撞开林笙歌的心思，直白地刺痛了林笙歌。

“去哪里?”林笙歌报复似地甩给他同样冷若冰霜的问句，下意识地扯了扯衣角站起，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

音乐的声音戛然而止，林笙歌的对白在不对等的剑拔弩张中碰撞，清晰地在吧室里游走。看客的目光让林笙歌难堪，过分的自尊使林笙歌焦躁，对视还是转移目光都成为难以落定的抉择。

“回家。”

沉默几秒后他吐出这样的两个字，语气不轻也不重，却像一记重锤般敲下来，林笙歌的心便像被人生生揪住那样疼。

林笙歌哪里有家，那里根本不是她的家，它不过是个吞噬一切的黑洞，把一切可以称作光明或者希望或者温暖的东西统统吞进腹中咀嚼成残渣，连一点可供凭吊的回忆都留不下。

“不回家!”

林笙歌失控般拒绝，知道他在生气，那么就继续激怒他，让他再生气一点，或者干脆让他所有的情绪濒临失控，等着看他怒板的时候到底会不会坦露哪怕一分真心。

御夜麟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又拉起林笙歌的手握住，林笙歌用力把手从他的掌心抽走，他便不容分说地挽着林笙歌的胳膊架，上他的后颈。林笙歌便猝不及防地落入了那个危险的，梦寐以求的怀抱中去，林笙歌挣扎着僵持，努力让自己不贴在他的身上，却也拦不住他的气味点点的灌入林笙歌的脑海，跟记忆里的别无二致。

林笙歌不知道去哪里，也没有问，任凭他把自己放到座位上扣好安全带。车的速度过于快，林笙歌在想他会不会超速，身为御氏总裁的他会不会被贴罚单。

……

激怒御夜麟的欲望其实并没有那么恳切。

御夜麟轻轻把林笙歌放在床上，林笙歌抱着他，人心不足蛇吞象，明明只想去啃噬他怀中的温暖，却有什么在叫器着让林笙歌动手。

林笙歌从不怕这一次的拥抱来得太晚，林笙歌只担心，当林笙歌几乎要溺死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时，一切到底是不是真切发生的事实。

他的眼神让林笙歌又惧又爱，欲望把林笙歌躁动的灵魂撕碎，撕裂成一具不顾一切向他求取温暖的行尸走肉。

御夜麟燥热的身躯仿佛成了新鲜的热血，只有浇灌在林笙歌的身体融进林笙歌的血液才能救赎林笙歌早已干涸的躯壳。

这样的眼神林笙歌从不陌生，是他，是御夜麟。

林笙歌反反复复地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反反复复地从过去的凭证中寻找真实感。

情欲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却又自然而然。林笙歌吻上他，听他的呼吸，听他的心跳，感受着他修长的指尖缓慢梳过林笙歌的发丝，等着他的气息侵染林笙歌的领地。

想念他，想念这样的他。想念他的气息和温热。

林笙歌不在乎他是不是对林笙歌说了谎，林笙歌不在乎这一切是不是一个虚伪的骗局，林笙歌甚至不愿意追究林笙歌与他的往昔到底是不是一个根本没有存在过的假象。如果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假的，

那请让她掠夺他的存在，从他身上乞求一份真实感，乞求自己失去一切后，那份活着的证明。

御夜麟的呼吸从轻缓到了急促，手搭在林笙歌的脑后，扶稳林笙歌的头却没了任何后继的行动，任由林笙歌无礼粗暴地用笨拙的动作来求取他的回应。

从朦胧的泪眼里看他深邃的眸光就像林笙歌记忆中的那样清亮，林笙歌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林笙歌感受不到他，林笙歌明白他不属于自己。

不够，这样远远不够。

“留下来好吗。”林晴醉醺醺的空埋首在他肩窝处求他。

御夜麟没应声，手指小心地撩开林笙歌额前被冷汗浸透的湿漉漉的发丝，把散落在脸庞的额发往两侧梳理整齐。

“留下来。”林笙歌闭上眼几乎是在乞求，不愿去细想他的施舍中是否带着半分怜悯。林笙歌想让他救救自己。

用一个吻，用一声安慰，告诉她过去回忆的真实，什么都好，不要让自己独自在云端，让她不至于跌进回忆的缝隙无法自拔。

“别推开我。”

林笙歌抓住他的手臂不肯放手，指尖隔着衬衫的布料陷进御夜麟的皮肤，留下深深浅浅的弯弯的指甲印。

“睡吧。你太累了。”御夜麟慢慢地，用极轻柔的动作从林笙歌手里抽出他的领带，又替林笙歌掖好被角，他压抑，他克制，诸多冷静自持统统用在了林笙歌身上。

唯独围绕自己的呼吸滚烫，勉强证实此刻他切切实实在自己的身边。

“你讨厌我吗?”

就因为叶清歌的出现？

感情喷薄而出的那个瞬间，林笙歌转了话峰，这句话太过沉重，仿佛自带千斤的重量。

水是热的，天台上的围巾是热的，呼吸是热的，身体也是热的，那就不要让它们凉下去，就让它们继续炽热，用灵魂的温度温暖她，像业火般热烈地炙烤，直到幻化成灰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