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冷静地思考了几秒钟后在顷刻之间下了结论。自己不能再在科隆呆下去，每多一分一秒都危险且致命。

只会越来越犹豫，犹豫得再不肯从那个影子中走出来，林笙歌深知最大概率减少见面的机会才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即便她对这么快离开科隆并不情愿一很难说不是因为他的存在。

因为御夜麟就在那，她必须去找。

哪怕最后的答案，依旧是他爱着叶清歌。

……

逃过了陈管家的视线，在清晨的巴士上跌进睡梦里，摇摇晃晃的车厢却让林笙歌难得安稳入眠。

她始终睡着，不知道今夕何夕，不知身处何地，眼前总是弥漫着一大片浓郁得化不开的雾，在这片雾中跌跌撞撞，在原野上满丛的荆棘里划得遍体鳞伤。

到达终点的时刻恰是正午，人声鼎沸，瞬间把林笙歌从荒野中拉回人间。

带着未消的睡意和迷茫顺着眼前弯弯曲曲的小路漫无目的地走下去，附近教堂的钟准时敲响，悠扬绵长的声音穿透了城市胶着的空气和凝涩的时光，把熙熙攘攘的人声定格在了原地。

钟声敲响的一瞬间，仿佛划开了今朝与往昔的分界线。

砖与瓦的缝隙里漏下流转的日光，铁塔和广场上的哥特式建筑的尖顶漫不经心地俯瞰着城市，只有中央喷泉划出的水柱在空中跳脱地跃过，曳出好像彩虹一样的颜色来。

狭窄杂乱的街道弯弯曲曲地叠着，路很窄,大概勉强只容两个人并肩行走。

她想它可能通往波光粼粼的塞纳河，可能通往有着红顶伞的咖啡馆，或者通往一堵拦着铁丝网的石灰墙，墙角下蜷着十几只肥胖的猫咪，在蜂蜜色的苍穹下自在地打着盹。

“墨守规！”

林笙歌想，如果自己确定要去和叶清歌抢夺御夜麟，那必须要和墨守规做个真真正正的了断。

墨守规推了最近三天所有的会议，就为了赴约，虽然她不清楚林笙歌怎么会突然到了这里。

曾经他们手牵着手在喧闹的集市中行走，大批的鸽群在许愿池旁湛蓝的天空上挤来挤去，肆无忌惮地挤在起快活地咕咕叫个不停。

它们掉落的羽毛被风吹得簌簌地打着旋儿在人群的头顶上划过，最后落进了伞下女士的茶杯里。

罪魁祸首无辜地落荒而逃，留下一道快速掠过的影子，于是许愿池旁的空气便也是快活的，叮叮当当的硬币声响个不停，跟鸽鸣声倒是相得益彰。

“这次你怎么不说幼稚啦，”林笙歌好笑地看着墨守规把一枚硬币郑重其事地丢进许愿池，盯着晶亮小金属片消失的方向不语。他一本正经的侧脸看起来没来由地虔诚，虔诚地让她几乎不忍打扰他的沉默。

“你许的什么愿?”林笙歌终于还是耐不住雀跃着套他的话。

“没什么，”墨守规穿过许愿池前的广场，“有个人好像说过，许过的愿说出来就不灵了。

“这里不算。你不说的话，小精灵就会把你的硬币偷走，让你的愿望永远都实现不了!”

“哦?我以为只有家里的厨房才会有小精灵，没想到这里也有。”

他一本正经开玩笑的样子让林笙歌哭笑不得。

时光仿佛格外眷顾他们，游走的速度总是慢上那么几分。他们伴着缓缓淌过的时光信步向前，在繁杂的夹道中央迷失了方向。

好在这个足够迷人的城市担负得起提供惊喜的重任。

一条岔路的墙上布满几近剥落的富有年代感的海报，露出后面石灰色的旧墙砖，门洞后是别有洞天的市集在一瞬间便剥夺了林笙歌的目光。

“墨守规，其实我今天来找你……”

“嘘，我知道。”

墨守规怎么会不知道林笙歌的意思？但让这个nv人亲自开口说出来，实在是太让他伤心。

钟声敲完了十二下，被划开的时空分界线渐渐合拢。

林笙歌对他挤出尴尬的笑，一直怀疑墨守规是不是会读心术，故意制造生硬到令人生疑的偶遇。

她和他始终隔着两个肩膀的距离，各担心事，也无甚言语交谈，如果不是街角的旧式留声机突然唱起FrankSinatra的曲子，墨守规可能会默许在下一个路口各奔东西，让这场永无答案的追求，任凭它去便好了。

这座曾经住了五年的城市好像也被染上了昏黄的蜂蜜色，转瞬之间又入了夜。小酒馆里透出的光铺得满，遍地都是旧电影的老胶片、慵懒的爵士乐、醉人的威士忌和跺在地板上砰砰作响的舞步。

汽车滴答的响应声把林笙歌从旧场景中唤醒，他示意林笙歌上车顺路带着林笙歌到目的地去，仿佛是一对情侣，或者至少是有好感的朋友。

“等等!”

林笙歌拉住他的袖子迫使他停步，他难得配合地半转向自己，为了迁就微微俯下身，一瞬间就离得很近，林笙歌在他的压迫感里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腰上一凉才发觉自己靠到了引擎盖上。

他近在咫尺的瞳孔里映出了她的模样，林笙歌想自己的瞳孔里大概也有他的影子，彼此对视的时候像是透过对方的内心在审视自己的灵魂。

“可不以……回答我的问题。”

林笙歌没有松开他，心中泛起泪意，一味地想把心中所想问出口。眼前灰蒙蒙地有尘有霾，他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轻飘飘的语调，轻飘飘的影子，如云如雾，与过去的影子轮换着交错。

“这里最近治安不好，早点回去吧。”

他微微叹息着拍了拍林笙歌的头，衣袖从林笙歌手中残忍地抽走。

如果只是一个这么跟她说还好，怕就怕三人成虎。

墨守规笑了笑，“你忘了御夜麟不可能喜欢别的nv人了吗？”

“谢谢……”

林笙歌艰难地低着头与他道别，结束了这场荒唐的闹剧。

“御夜麟过几天会回到华夏，到时候估计御泽会把你搬到另一个地方，你要是想去最后挣扎，就大胆点，别怕后悔。”

别和他一样。

林笙歌露出来了苦涩的笑容，“好。”

无论结局怎样，她会给自己这个爱情一个结果，给肚子这个孩子一个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