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多做怪,且多作死,武林这一套已经烂透。少年的师父完全放弃,收了真气,整理衣裳,坐在夕惕仪琳身边,长叹一声,“这些人猪狗不如,死绝了才好。”
仪琳说:“怕死之徒古有之也,不足为怪。”古已有之也不是从古就累积到现在,满院子都是这些看客。
少年的师父想起自己初年理想就是要把武林霍霍光,留他们一个门派。看来当初的想法是对的,符合武林历史发展规律。现在这些不讲武德没有仁义的人应该退出武林,把机会留给年轻人。算了,年轻人更甚,留给那些女人吧,她们才是武学的未来。他看看他的徒弟,年轻人杠不起武林的大旗,他徒弟什么旗都杠不起来,只能扛起女人的腿。他说:“没有一个行的,你们是武林的希望,我救你们出去算了,这些人我实在看不下去。”他现在是赏识这些只会三招两式的女人,她们靠墙坐也别旁边那些男人高大伟岸,是更值得救助的人。不会无差别施善的人还不是纯粹的好人,少年的师父知道自己不够善,也不够恶,所以他还要再恶一些。
剑舍掌门带队扑上去时,他招手示意,要黑衣男和斗笠男都到他身边来。他又朝少年鼓眼,让他也罢手。
他们三人都到师父身边来,庭院里都是汗臭味,谁想跟这帮臭男人挤在一起,趁早完蛋吧。少年问师父:“怎么?我们要转舵了吗?”
他师父说:“也没这么严重,但这群人不值得我们这么帮他们,现在我们还死不了,他们是活不成。”师父不是活菩萨,别人的死活在他眼里跟几只死得硬绑的蚂蚁一样,不能感动别人和自己。
剑舍掌门带着他们冲上去,邋遢男的二师兄和无眉男上前一步,跳下院墙,要做乌合之众的对手,他们几个就够,两个涣群人就够武林喝一壶,还喝不完。他们俩运气在手,捏紧拳头,左右出拳,几招后,剑舍掌门和至临周旋不过,往后退怯。
剑舍的弟子也要退,但他们没有师父和大师兄跑得快,跑得巧,只能把自己的性命留给他们做垫背。
涣群黑拳拳意四射,如火星跳发,击中剑舍弟子,他们咦咦呃呃,叫声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两几声后就倒成一片,一点气都没有了。是死透了,透得彻底。他们掌门是师兄头也不回,只管逃命,现在是做鸟兽散的时候了。
剑舍的弟子才体会到姜秋林的感受,被遗弃的死亡和死亡被遗弃,是两种不同的遭遇,也是剑舍弟子只能择其一的下场归宿。
无眉男把他师兄弟受伤的气都撒在拳头上,打得这些看客抱头鼠窜,一拳下去就有几个人躺下。他的二师兄要仁慈得多,他深知这些人多真气对他们的用处,对师父的重要性。他柔拳出击,只是打伤这些本想坐享其成的侠客。
少年和他师父看着庭院来的人纷纷倒下,不再有人涌上去了,知道自己的斤两后就不再拿自己去和称坨较劲。他们只想逃命,但庭院太小,无处可躲。不是死即是伤,他们宁伤不死,这也是当代武林人士的气节,能苟活绝不就义。他们都跑向无眉男的二师兄那里,去接受伤残的裁决,奋力逃离无眉男的残杀。少年说:“师父,杀完他们就到我们了。”
他师父说:“屁!没脑子!他们死不绝,他们死绝了涣群门找谁要真气去。我倒希望他们都死绝,让武林重开头,为世间再造一个侠义豪情的江湖。”江湖水很浑,好多鱼都活不下去,漂在水面上,被其他鱼蚕食殆尽。
少年说:“没有士气了,这些人不是对手。”
他师父说:“你去了也不是对手,对面什么武功你要有概念,你的三脚猫功夫不行,乖乖呆在为师身边。”他也知道不能动,打打嘴炮还行,但是打多的嘴里要长泡生疮,要流脓!
少年说:“趁乱走吧。”这么待着看他们打,不是君子所为。”
师父再次跟他强调,他们不是君子,可以为所欲为,他耸耸肩说:“熘!”
黑衣男和斗笠男起身迈步,熘这种事宜早不宜迟,夕惕掌门说:“孩子们,跟着先生走,能保命。”少年的师父也不敢保证能保命,但是一定可以比在这活得长。
庭院的大门是邋遢男的大师兄守着,容易熘别人早就熘了,别人不熘剑舍的人也熘。少年的师父奋力出招,誓要打开一条通道。他使出一招风行天上,这招少年熟,飞身刺剑,剑星光芒闪耀,直至指涣群大师兄的脑门。凡用剑者都知道直取脑门多半是失手,人的脖子太灵活,闪抖一下都能躲掉。
风行天上的剑招划过涣群大师兄的耳边,刮起一阵微凉的耳边风,把他耳后的汗毛吹立起来。
少年的师父失手后隐身消失,少年捶手,多好的剑招被师父用错了,错过刺杀的好机会,第一招不能取胜,第二三招就难分伯仲。涣群大师兄武功是所有弟子中最成就最高的,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他在掌门身边的时间最长,修习的日子最久。
少年不知道他师父的第一招还没使完,年少大多无知。他师父金剑的光芒没有随他消失,而是在涣群大师兄脑后闪耀四射,光芒越来越强烈。光芒扩大成光柱,在涣群大师兄身后旋转,看着令人眩晕,少年抬手挡住自己眉梢,还是看不清光芒背后有什么玄机。
也没什么玄机,少年的师父是真招实打,不像王太冲那样的人使诈。光柱穿过涣群大师兄的身体,少年才知道那不是光,那是剑。风行天上的剑尖光芒不是装饰的摆设,而是能够夺人性命的真气之剑。
光柱大如水桶,穿过涣群大师兄的胸堂,这等创伤应该没人能救了吧,华佗再世也只能哎呀摇头。他的内脏器官悉数被击毁,应该是也没给华佗再世的机会,中招的人当场过命,走得一点痛苦都没有。
光柱把庭院大门也击倒,围墙顺势坍塌。这是姜秋林的杰作,他已经灰飞烟灭,这墙也不能留在阳间作恶。
骑跨在院墙上的邋遢男目睹大师兄被刺的所有过程细节,他咬牙切齿,但墙垮掉的时候他也跟着摔下去。涣群门的人第一次体会到无力和无能的无助。
无眉男和二师兄看到院墙倒下,大师兄还直挺挺被光剑插在地上,想倒也倒不下来,而始作俑者少年带着夕惕的姑娘们跑出去了。
紧急情况下四处逃生的人就显得碍手碍脚,二师兄一拳击在地上,庭院凹陷下去,庭院垮塌,两千个人包括死人都掉下去,庭院四周拢起,像一只碗装着这群动手不看时候都武林高手。
少年一行迅步急飞,片刻就离开北山,听到轰隆一声,他们都知道那些看客还要在剑舍北山做客,看客们难得来一趟,舍不得。
少年跟着师父,师父已经现身,他说闯大祸了,不知道那老头不经捅。试问什么经捅的人能受得了水桶大小的宝剑捅穿胸堂?他是谦虚还是失策。
少年说:“师父神功盖世,那人没想到师父的风行天上已经如火纯青。”如火纯青是个模湖的好词,不用指出师父练到第几成了,反正就是练的好。
师父对他的拍马屁行为无动于衷,自己的本事自己最清楚。
斗笠男也说:“我以为失手了,都准备自刎了,没想到一剑就结果了他们第一勐将。”
少年的师父说:“他低估了我那一招,以为我的剑招和这孽徒的一样烂。我这是出奇制胜,高手就怕掉以轻心,一招一式剑就能要命,他可能太久没有跟人实战,心太傲慢了。”
打得好还能说得头头是道,少年从心底佩服师父。师父带头,他们绕一圈还是回到师叔的谷底。若厉掌门和星镜道长没动手就已经累趴下,气喘得像伏天的老狗。回到谷底,已经是深夜,月亮终于出来,星星都不见了。